这是亦舒一篇小说的标题。小说写的是什么，我根本就没有点进去看。但是因为喜欢这一排汉字，就临时拿它做了今天这篇日记的标题。

其实早在一周之前，我已经结束了这个学期的所有工作。但是，过去的这一周，却过得并不轻松，更不宁静。

有没有在铁锅里煎过鱼？此刻，不，是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那铁锅里奋力往上挣扎着的、一条形态完整的鱼。自从到了上海的这所大学，我就觉得自己成了那条鱼。唯一的区别只是，我的生命比鱼的生命更具有韧性。

考试结束之后，我拎着一袋子考卷去了真锅咖啡馆。真锅，是上海的一家连锁咖啡馆的品牌，它的面积一般都不会太小。因为经常去，那里的营业员都认识我。我一进门，她们就对我露出友善的笑意。

点了一杯日本的炭烧咖啡。我喜欢那种带着糊味儿的苦。

 来的时候酒足饭饱，其实并不需要咖啡。但是，坐在人家的店堂而不消费点什么，似乎就不那么厚道。

找到一个靠边的位置。铺开试卷，我对照着标准答案用红色笔奋笔批改。为什么还要对着标准答案？当然是为了提高效率。批改试卷的时候，我把自己当做机器。这一点，除了提高效率还事关公正。师生之间，也有走的近一点与走得不那么近的。而通常，我只会在登记分数的时候，才会对考得不那么理想、却又走得比较近的那一个深表惋惜。而我也相信，走得比较近的他们是不会因为我没有厚此薄彼而有怨尤的。

中途停下来喝咖啡的时候接了几个电话。电话里的人，无一不对我在咖啡馆装小资而表示鄙夷。其实，我来咖啡馆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的。因为在这个公开的相对嘈杂的空间，我才能够集中精力全情投入。小的时候读毛爷爷传记，记得毛爷爷还为了练习专注而故意在大街上读书。而我，似乎天生就是大隐隐于市的类型。

在“真锅“呆了整整一天。下午五点多钟，我开始着手登记卷面成绩和清点考卷。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都饶有兴趣地在打量我。我明白，是考卷的题头暴露了我任职的工作单位。斜对着我的男子大概三十多岁，瘦，黑，但衣着清洁考究，一对骨碌碌的眼睛透出精明的光亮；与他对面的女子似乎更年轻一些。丰满，大面孔；但在那张大面孔上却生了一双长长的、黑漆漆的眼睛。这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禁让我多看了两眼。女子手里拿着一本会计账册，那双望着我的眼睛里充满崇拜。似乎想起来，刚才是隐隐听见有人在说连锁店开业的事情。

精瘦男人给我留下一张名片，并热情非凡地索要我的电话号码。其实，我无意于结交新朋友，尤其是这种马路上的萍水相逢。可是，面对着别人殷殷的眼睛开口说不总归是比较困难。几番踌躇，我还是在递过来的卡片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我记得那个男人有一个很稀有的姓：居；是做厨具生意的。

可是几天之后，居姓先生就发来了短信：他约我喝茶，并聊个人生。

我是那种人多的时候闹腾、人少的时候沉闷的非浪漫之人，又过了充满好奇心的年龄；所以，对居先生的邀约，当然是婉言谢绝。可是不久，伊又来了短信。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希望我能去他的公司兼管理之职，云云。我说，我毫无实务经历，虽然感谢赏识但无意从命。

这是真的。

我想，话已至此，该消停了吧。可是今天，这个居竟然再次发来短信。短信说，以你的学识素养，只要站对了位置，准能够一飞冲天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

偶买嘎。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是一匹站错了队的千里马啊。

世人皆叹，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而我，喝个咖啡就喝出来一个伯乐，而且挥之不去。我不知道，除了资深自恋与自负之外，我身上还有什么资源被如此伯乐念念不忘！

而至于站队这件事，对于今天的我其实早已经无所谓对和错。只是，我始终觉得我的生活，可能应该不是这个样子。

居姓先生曾在真锅问我，人，为什么能孜孜以求始终在生活的路上奔忙而不知疲倦？我以为，那是因为希望。因为希望达到某种理想的状态。而我。尽管从小到大，一直是个怀有理想的人，但是我的理想却与常人不同，因为它从来都与成为大人物无关。因为理想，我离开家乡来到上海；可是又因为在上海，我却离理想越来越远。我甚至已经不知道，我的理想究竟是个什么子虚乌有的东西。但是它却一直都在那儿，跟刺一样戳在心里隐隐作痛。

我的朋友钩子，常常问佛，谈幸福与放下。每次，我看见她写那些幸福的时候都忍不住偷笑。因为佛法认为，真正的幸福，不必依赖任何外在的人和事物，也不是来自变幻无常的情绪与感觉；幸福，是心的一种清楚、愉快与平静的状态。钩子在透析烦恼，用文字强调自己在体味幸福，是不是因为还有烦恼和感觉不够幸福而试图去化解或者放下？可是，谁又是说放下就能够放得下的呢？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佛，多么博大又多么圣洁，却没有温度。

还有人说，不够幸福是因为手太大，想抓住的太多；而幸福是宁静的，不是因为拥有得多，而是因为想要的少。

 而我，在上海这么多年，既没有拥有更多也没有真的放下。没有眼泪，却浪费了这么多年。我浪费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夜深人静的时候，当我面对电脑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的时候，我就深切地感觉到：我就是那条在铁锅里做徒劳搏命的鱼，一条形态完整的鱼。而实际上，这条鱼已经千疮百孔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