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逾七旬的婆婆方敏家酷爱吃鳝鱼，而且特别喜欢吃盘鳝。所谓“盘鳝”，乃是湖北的一道名菜。意寓是将毛笔杆粗细的鳝鱼，在加入了各种佐料烹制完毕之后成了环形。尔后再点缀以鲜花或者少量绿色菜肴，可谓色、形、味俱佳。这道菜的原料不是普通的鳝鱼，必须要是鲜活、粗细均匀的黄鳝，故人们又把那种最宜于烹制盘鳝的鳝鱼叫做“笔鳝”，毛笔的笔。 http://auction.kongfz.com/data/bidding_goods_pic/20080409/14009/14009b34aXt_n.jpg

     由于普通人都以为鳝鱼是越大越好的，所以要在市场上买到心仪的笔鳝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不，方婆婆在儿子、媳妇连续几次都没买到她合意的笔鳝之后不得不亲自出马了。

     那是在笔鳝上市的端午节之后，武汉的气温扶摇直上，农贸市场里热浪滚滚。

     深居简出的方婆婆，在熙熙攘攘的水货摊区走了几个来回之后，已经有点儿力不从心。还好，就在她打算打道回府的当口，发现了那个一枝独秀奇货可居的笔鳝摊。

     卖笔鳝的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赤着精瘦精瘦的上身。他一边用灵活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干干净净、一头白发的方婆婆，一边嘴上像抹了蜜似地招呼着老人：来来来，您家；您家来我这里买笔鳝算是您家眼力好。不是我奉承您家那，现在像您家这样有品位的人真是不多了。。。，一边麻利地将活蹦乱跳滑不溜秋的鳝鱼往老人带来的网兜里装。

     方婆婆是夫贤子孝的有福老人，平日里很少出门。今日看见这么新鲜的心仪已久的刀下物儿，又听到这么嘴甜的暖心话儿，早乐得一脸花开了。她接过网兜，小心地问：几多钱呀？内多；

     年轻的小贩早就从衣着、神情将方婆婆看了个底儿透。他一边装模做样地算，一边唱歌般地往外报数字：

     一共是四斤二两，八块两一斤。。。这二八一十六，四八三十二。。。一共是四十八块四毛四；零头不收了就收您家四十八块。企（吃）得好您家再来，绝对是物美价廉，您家走好.... 

      小伙子将网兜朝方婆婆手里一塞，转身大声吆喝起来：笔鳝！笔鳝！不好不要钱喽。。。显得他无比忙碌。

    方婆婆年事已高，明显地她对这么复杂的算计有点儿力不从心。她拎着装鳝鱼的网兜，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惶惑。嗫嚅了好几次，她还是很不好意思地对小鱼贩开了口：

    小师傅，您家再帮我算算，不会算错了吧？么样要内多钱呀？

    小伙子很“忙碌”，他一副明显受了伤的样子，沉痛地说：

     婆婆，您家硬是不相信我嘛。那我再给您家算一遍，您家听好了哦：这二八一十六一四得四二五一十。。。冒得错，还是四十八块四毛四；看您家这么喜欢我的鳝鱼，零头我都猫收您家滴。。。您家不要不信任别个，要是冒得么事就快点回克（去），我还在忙呢。。。笔鳝！笔鳝！不好不要钱哪。。。。http://www.mycollect.net/saleImage/200804/2008040210392833.jpg

     方婆婆本分、胆小，见自己的不信任如此伤了别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便堆满了不安与惶恐，她讪讪住了口。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老人颤颤巍巍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来一个老式的手帕包。打开干净的手帕，只见那里面装着的是整整齐齐的一叠零碎钞票。有十元的、五元的，还有一元两元的。老人数出一个八块二毛放到小伙子手心里，喃喃自语似地道：这是一斤；然后又数出一个八元二角，一共数了四次。最后数出八角二分，说：这是一两的。。。数了两次。数完了，老人说：小师傅，您家看对了冇？

     卖鳝鱼的小青年乖乖地收了那些钱。

   怎么会不对呢？他心里说。望着老婆婆蹒跚而去的背影，小鱼贩软软地在自己的摊档前坐了下来。这回，他没有大声吆喝。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恼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