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存昕撂挑子了，掀桌子了。2月16日的《南方周末》刊出了对北京人艺常务副院长濮存昕的专访，濮存昕大放悲声，悲观之声，他痛陈人艺的优秀传统正在消失，林兆华这样的杰出导演遭到排挤，人艺已经无可挽回地衰落，他要坚决辞去副院长职务云云。
 濮存昕说：“人艺的现状实际上是一锅粥，我跳到这粥里去搅和，就会被这锅粥淹死。你想把这锅粥的汤倒了，重新煮，根本就不可能。”在外界看来，这有些反常，因为濮存昕一直性格温和，做老实人办老实事，怎么会说出这样决绝的狠话？莫非心中有大憋屈？不过对他说采访中内容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人艺早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这是常识。
 人艺的衰落内外因都有。内因方面，就是既没能力创新，又丢失了传统。导演人才凋零，致使好戏乏善可陈，放逐着大导林兆华不用，宁要烂导演的草，不要林兆华的苗。北京人艺是一个国有事业单位，一个政府机关，不是一个单纯的剧院，而机关向来有与人斗其乐无穷的传统，体制不顺畅，好导演无法出头。另一个原因就是，人艺太有传统了，大师在前，人艺后辈只顾守残，却不知前辈大师们正是创新的先锋，搞得亦步亦趋，不敢越雷池一步，反倒丢失了好传统。要知道，没有创新，传统是守不住的。林兆华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没有人艺就不会有林兆华，只不过他不愿意做一种风格传统的奴隶。如果只讲继承、只讲传统，老的东西不能改，不能动，那么这种艺术形式有多么悠久、多么完美，也只会逐渐消亡。。。。这些话，既道出了以创新先锋著称的林兆华受到冷落的原因，又道破了人艺“做传统的奴隶”的现实。
 濮存昕不惜犯众怒，将批判的矛头直指人艺高层与当下的文艺环境，让人感觉到了他的爱之深责之切，以及含泪上书诤言进谏的一片苦心。他有几句话让我深有触动，“我们的文艺现状就是所有的地方都修建苏州园林，不要原始森林。我们应该更多地去保护原始森林。而且应该去培育、种植像原始森林一样的杂木林，也让草野着长为好，否则我们的文化空间就不够大。”它让我想起了1980年赵丹那句“管得过死，文艺没希望”的临终遗言，两代人，两句话，一个直接，一个委婉，但异曲同工，都令人共鸣。
 去年是北京人艺创始人焦菊隐先生诞辰一百周年，我曾约林兆华撰文谈焦菊隐和人艺，文章发表前，我将题目改为《我们该怎样续上人艺的香火》，后因林兆华有顾虑，未遂。现在看来，曾经星光灿烂的人艺，必须直面现实，应对自身的艺术危机，是到了放下身段，沉下心来，认真思考如何续上老人艺的香火的问题了。  
 
潘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