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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上上班要挤725。今天早上人格外多,我挤在车门附近不能动弹,突然感觉上衣口袋一动,我本能用手一捂,握住一只小手,是一个女孩子,大概有22岁左右,也许更大一些,脸色苍白瘦削,披肩发,背一休闲包,左手包一个透明文件带,里面像是应聘材料一样的东西,从装束看就是一个女学生。她给我一个歉意的眼神,像是不小心推错门,就把手缩回去,眼睛朝下,想在地上寻找什么东西。我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乘客,对自己会意一笑,就没吭声,让我惊奇的是女孩子全然不顾我在身边,又把手伸向一位妇女,我马上用正义凛然的眼神制止她,此后20分钟我一直送给他眼里的眼神,直到女孩找了个座坐下。
这是我今年第一次在北京遇到小偷,可能快到过年了,他们突然多了起来。在我的印象里,郑州好像小偷比较多,或者让我碰见得多,我做过的每一辆公交车上好像都有一个小偷,而且人员路线基本固定,仿佛他们才是公交车的真正主人。每次售票员对乘客说小心自己的物品的时候,那就是车上有小偷,我亲眼看见售票员用熟悉的口气嘲讽一个年轻人说:"今天收获不小吧。"那人很坦然的抱怨说不好人太少了。
我好像有天生的反盗窃感应,遇小偷十余次毫发无损。我第一次与小偷是在从西安到郑州的火车上,那次准确来说应该是抢劫,夜里3点多钟,车厢里大半人已经睡着了,我因为没有座位一直站着,背着一个相机,这时来了两个人,40几岁,到一对年轻恋人身边,先示意我别吭声,就在全车人眼前开始耐心的掏南青年的口袋,由于男青年是趴在桌子上睡,小偷费了大概2分钟掏出一张五十元钞票,这期间我除了喊了一声远处的同学希望他能注意,再不敢有别的动作,手心满是汗也没有将相机砸过去,我心目中自己的形象一落千丈,痛苦自责了很多天,发誓以后一定将小偷当场抓住,从此开始研究小偷。
小偷很少有肥胖的,他们身材、长相无论丑俊,都不引人注目,没有个性,他们站在你旁边,你很难注意到它们的存在,他们走路落地很轻,轻飘飘没有声息,最有特点的是他们的眼睛,飘忽不定,从不和你对视,眼神轻轻一碰就迅速滑向一边,你很少能看到他们的瞳孔。他们的眼睛一直向下看,象在找东西,但不同的是他们用的是眼角的余光,脸朝前方则目标肯定是在一侧,脸色是阴暗的那一种,像没看到过阳光。自从第一次遇到小偷,我每次上公交车,都要先扫视全车,寻找目标,悄悄提醒被盗者,倒从来没有勇气挺身而出,于是保持着自责的状态,我怀疑郑州人民每个人都遇到过,他们警惕心很高,每个人象豪猪一样时刻防备来自身后的攻击,一个长相潇洒的青年用拙劣的书法掏一位中年妇女的包,妇女早有防备,眼角一扫,右肘向后猛击,直中青年腹部,青年痛苦得弯下腰,然后炫耀似的环视车厢观众,苦笑着向妇女后背还击一圈,其情形象多年老相识,车里人都不出声的笑笑,象隔墙邻居。
一次严打声势很大,第二天我与同学上102,马上发现一个目标,我悄悄凑过去,与他错个肩膀,象对着窗外又像自言自语:"今天生意不错吧。"年轻人显然一惊,打量了我一眼,结结巴巴地说还行,我说今天严打呢,他说就是就是,我又说近102这条线就抓走20多个,他看上去非常紧张,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车到一站,他说一句我到前边啊大哥,就往车下跑,我说你去哪儿,他撒开腿拼命往前跑。
那一次是我最勇敢的举动,我从来没有抓住过一个小偷,也许离犯罪越近,接触时间越长,越淡化了那种罪恶感,他们在我眼里也只成了一种特殊的存在而不是犯罪,他们基本上面有菜色,我总是不由自主联想起夜里露天宿在国家计生委信访办门口的农民,真是无药可救,加上我的社会学癖好,总爱研究特殊人群,就像对待同性恋、吸毒或者三陪小姐,他们在我眼里成了样本。我想象他们现在努力干活肯定是为了过年好回家。虽然我的正义感告诉我再见到他们一定要绳之以法决不姑息,我还是没有信心,我怕我除了投之以正义凛然的眼神之外,望着车窗外大雪纷飞的世界,会对瑟缩着的他们憋不住来一声:"过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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