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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上语文课,恰逢入冬第一场雪,老师就布置作文,让我们以雪为题写一首现代诗。我翻遍北岛诗集,终于创作出一首惊世骇俗的诗来。老师让读的作文的时候,我就深情地朗诵了那首只有一句话的作品:"雪——地球的处女膜!"结果马上有女生像遭到骚扰一样痛哭失声,而我被老师隔着门扔到外面的雪地上,从此断送了诗人之梦。
但是望着窗外,这十年来最美的一场初雪,我又无可救药地想起了那首杰作,越琢磨越有味。
这场雪竟然携带着冬雷来了,雪花美丽,轻盈,像沾满白颜料的鹅毛画笔,和黑夜一起,用短暂的、脆弱的、疼痛的身体,把喧嚣的夜北京变成了圣洁的雪原。
哈,我正是那个热烈的恋人。撕掉面具吧!把虚伪抛还给写字楼,管它整齐的西装,单薄的皮鞋,我快乐地呻吟着扑入风雪中,就像投入情人那轻微颤栗的怀抱。我张开双臂,仰面朝着天空,大口呼吸着清新的雪花,让她滋润我早已经疲惫僵硬的身体,打通我被困已久的任督二脉,我在匆匆的人流中逐渐舒展四肢,并发出放肆的长啸,越来越响,那潇洒的甫士,酷似杨过站在高崖呼唤他的神雕和小龙女。行人继续加快回家的步子,他们措不及防的笑容像看见了一只野兽,一只逃离动物园的野兽在召唤着同类的聚集。
雪筛选了她三心二意的爱人,也过滤了我的朋友。真盼着有人和我分享这一时刻,我疯狂发送短信,勾引"童心未泯"的朋友们来找我,但是我理解了"真朋友在少年时"那句话,能一起单纯快乐的朋友转眼之间就不存在了,那些曾经一起歌唱一起悲伤的兄弟,为喝酒可以当了衣服手表的朋友们,此刻已经安全到达了天通苑、武夷花园、回龙观的家中。已经不能呼之即来的已婚男人们,轻扳着爱人肩头,对我说对下雪最好的庆祝就是美美地睡上一觉。我站在雪里品尝着失望,决心一人与这漫天飞雪作伴时,突然有人发来了一条短信:"雪在这个城市歌唱,我知道你一定听得见","一起打雪仗吧?"
一个长期被我忽略的朋友,竟发出这样诗意的邀请,惭愧惭愧!这不是一个俗人,我怎么没发现?我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像兔子一样又蹦又跳地赶赴约会地点。
那是一位长得像齐豫的朋友,带着风霜的气息。她用雪球和拥抱欢迎我,像孩子一样惊叹着壮观的景色,同时也读出了我眼里燃烧的激情,"你好像有什么想法,好像深恐辜负了这一夜良辰美景。"(此处略去一百字,呵呵)。她说她只想打一场雪仗。
看到这里,您肯定会大呼上当,因为并没有期待的事情发生,因为这个关于雪的故事没有达到高潮,也没有刻骨铭心的结尾。我唯一可以告诉您的是,这不是一篇小说,这里只有一场美丽的雪和美丽的雪夜。
于是在北京初冬的晚上,潘采夫摔了几个跟斗,跑了十里雪路,握了几个雪球,见了一个朋友,留了一点念想,不尽兴而归;于是潘采夫像风雪山神庙里的林教头也似,踏着风雪迤俪而去,一边吟唱着"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一边回想着这夜,这雪,这女子,倒也不亦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