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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神传说(二)

(2007-12-27 08:58:12)
分类: 旧闻新读·非历史

后羿一笑,射日弓上又搭了一支箭。那人忽然停住,看来他对后羿神箭还有些敬畏。那人目光越过人丛看了看后羿,就仰起头来,对着天发出长长的尖厉的声音,如冰天严寒,如阴风刺骨,声音怪异、冰凉、刺耳。叫声未歇,山头山腰忽然现出千千万万匹狼!

那人又叫了几声,约有六百匹狼坐在了他的身前,另外的狼群则密密麻麻包围了整个山头。嫦娥惊叫,紧紧靠在后羿身上。五百军士脸色齐变,不约而同都退了一步。

但是狼群没有发起攻击,五百多个人和一个怪人对峙着,不,是和一个怪人及任他指挥的千万匹狼对峙着。山头的空气紧张到了极点,所有夏虫的鸣叫全部停歇。

后羿握弓的右手渗出汗水,这位大英雄久经战阵,昨天在野牛攻击下依然神色自若,这会儿脸色变了。狼远远比野牛灵活,自己的连珠箭法能不能射杀所有近前的狼?实在没有把握,更何况自己也没有那么多箭。或许凭自己一身武勇可以护得阿嫦周全,可这五百军士将全部丧生在狼吻之下。这时候如向山下驻军发出求救信号,逢蒙必会带大军上山,但那两万来人又济得甚事!徒然多几个人送命罢了。早知狼山有狼,怎知数量如此之多,并且经人指挥趋退如神!这人是谁?

但是那怪人没有发动,他只是呆呆望着军士后面的嫦娥,后羿身边的嫦娥,毛脸上一阵红晕,又是一阵苍白,终于眼睛里显现无限热烈的爱意。然后他叫了一声,六百匹狼立起,走下山去,又叫了一声,围山群狼慢慢隐去。怪人又看了嫦娥一眼,转过身就走。后羿和五百军士都松了一口气。嫦娥忽然对那人喊道:“请你留步!”那人忽的停步,慢慢扭过头来。

后羿奇问:“阿嫦?”

“大王,您不是正愁难破西兵吗?如果有这个怪……这个人相助——”

“不错!阿嫦你真聪明。可是不知道这怪人愿不愿意。嗯——你去问他,我看他对你还有些善意。”

嫦娥轻轻一笑,缓步穿过军士走到怪人身边,温和的说道:“您是这山上的狼神吗?我们想请你帮忙退敌,你能不能答应我们?”

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听懂嫦娥的话,他只听到了嫦娥山泉一般的声音,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后羿大喜,即传令一名军士速下山告知逢蒙,准备最隆重仪仗迎接狼神。

后羿中军大帐,大石鼎中滚汤翻腾,那怪人坐于主位,后羿携嫦娥相陪,逢蒙在旁侍立。

后羿右手一挥,两名军士抬上一头切剖干净的野猪,又有两名军士呈上三把割肉石刀。后羿亲手将一把石刀递给狼神。怪人接过来瞧了瞧,然后学着后羿的样子割下野猪前腿,随即攥起就吃,一块肉嚓的撕进嘴里,一缕血从嘴角淌下,看上去有些瘆人。嫦娥笑起来,轻轻割下一小片野猪肉,放在石鼎中涮熟,然后放在口里细嚼慢咽下去,道:“你瞧,就是这么吃才好。”怪人嘻开满是胡须的嘴,好像是自嘲,也好像是感谢。

后羿却对逢蒙道:“此人身手灵便,并精通驱狼之术,有他助我,这次必破西兵。可惜他好像不通言语,也不明人情,否则倒真是我最合适的禅位人了。”

逢蒙笑道:“大王所见甚是。”待后羿低头吃肉,逢蒙眉骨不易觉察的动了一下。

 

洛原西南,东距飞鱼部落二十里,这里左右均山,中有大道,是西兵东进必经之路,后羿两万五千军士就在山口严阵以待。飞鱼部两万族民几乎都来助战,其中七千汉子手持兽骨鱼叉,正是该部干城飞叉队。族中妇女准备着担架和药草,嫦娥也在其中。飞鱼部大祭师端坐在一块巨石前,持五十四根蓍草庄严的布卦。小孩子则远远望着山南一万匹狼和狼群中一个赤身裹兽皮的怪人,又害怕又好奇,那就是大王所说前来助战的狼神了。

飞鱼部祭师排出卦来,本卦为坤卦,变卦为履卦,他将两个卦象刻在石上,喃喃道:“大王此战必胜,但却先吉后凶啊。履虎尾,雪霜至,这是为何?”话音未落,山道中传出滚滚雷声,只见烟尘腾起,西兵及其野牛阵已经冲到。

敌军越来越近,渐渐可以看清前面狂冲的野牛,以及野牛群后西兵黑漆漆的凶相。

后羿稳立不动,他要等敌军再冲近些,就命狼神以狼群围之。逢蒙却大喊一声:“杀!”随即冲进野牛阵,随逢蒙之后也有千余军士勇冲出去,牛与人的肉搏战立时展开,牛群中军士纷纷倒下。后羿怒喝逢蒙率队回阵,却时机已晚,千余军士和逢蒙都被围在西兵之中,野牛接着冲来。后羿大急,此时招狼群必伤己兵,如不命狼群助攻则又是一场惨败。两者权衡取其轻,当即向山左狼神大呼。

只听一声长嗥划破天际,一大片黄影如天上飞瀑倾泻到敌军之中,狼神发动了。万匹狼用利齿和灵巧攻散了牛阵,万匹狼冲入军中猛烈撕咬,西兵和西兵阵中的后羿军士一个接一个倒下,血肉横飞,很快成了狼群的食物。两万西兵在狼群攻击下全军覆没,野牛无人指挥纷纷逃散,西兵惨败。

但是,后羿的一千军士也大都伤生于狼吻。逢蒙靠眼疾手快躲过狼群,从累累尸体中逃了出来。后羿大怒,飞腿就踢了逢蒙一个跟头。逢蒙仓皇退下。

虽然伤亡一千军士,但这次大战全歼西兵,还算是一场大胜。飞鱼部族民向后羿欢呼致庆,感谢他们的王消灭了敌军。后羿大声道:“这场胜利的大功不归我,应该归于狼神!以后,他将是我们最好的勇士,也许会成为你们新的王!”说着游目寻找狼神,却没有找到。逢蒙红着脸跑过来,在后羿耳边低声道:“大王,那怪人和王妃在一起。”

后羿已然看见狼神。狼神约束群狼退去,但有上百匹狼在战斗中负了伤,他正飞快的为这些狼包扎。嫦娥在他身旁,帮他递着草药。他们挨得那么近,不禁让后羿有些不快。

这时候飞鱼部的庆功傩舞已经开始,祭师戴巨鲨头骨领舞,族民们身缀鱼尾骨擂起大鼓,七千鱼叉手持鱼叉做出各种征战杀伐动作。

 

既已击退西兵,后羿便派人很快收复失地,然后回军都城。途中后羿对狼神敬爱有加,俨然把狼神当作大功臣和禅位人对待,后羿不是小气的男人,他把几天前狼神和嫦娥的亲密扔在脑后,在他眼里嫦娥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更何况狼神只是一个野人。逢蒙更是心中不快。

军过偃师,狼神忽然对后羿大打手势,后羿不懂,嫦娥笑道:“他请大王去他的狼山。”

后羿当即答应,命箭手和甲士径回都城,自己带同逢蒙及护卫军转道狼山。

偃师离狼山甚近,两天后众人即赶到昔日扎营处。当晚歇息,晚饭后狼神仍对后羿猛打手势,似乎着急的要寻什么东西。后羿让嫦娥随他去寻。两人出帐后一会儿,逢蒙也跟了出去。后羿心想:狼神虽然不通言语,但身怀异术,本性不恶,如能经我调教,将来必能接我大任,庇护中原,为诸部造福。

中军大帐灯火通明,产于有蛇部的大量树脂在石盘中喷射着火焰和异香。

逢蒙突然闯了进来,带进来的风吹得灯光一闪。逢蒙急道:“大王,王妃和那怪人……他们……”

后羿脸色暗下来,即道:“在哪儿?带我去!”顺手抓起射日弓。

逢蒙的确不是诬赖嫦娥和狼神。月光照亮一个山洞口,狼神和嫦娥的身影叠印在石壁之上。后羿远远就望见那怪人手捧一包什么东西要交给嫦娥,嫦娥微笑不收。怪人打了一连串手势,将东西塞进嫦娥手里,然后就抱起嫦娥吻了下去。

后羿大踏步闯进山洞,嫦娥忙挣脱狼神,脸色红红的,但好像也没怎么发怒。后羿抬手就是一掌,青青脆脆击在嫦娥白嫩的脸上,怒道:“阿嫦,你好无耻!”嫦娥美丽的眼睛里顿时溢满了泪水,她怀着无限委屈和无比的惊讶,轻轻的叫道:“你打我,为什么,我犯了什么错。”

后羿脸色铁青,正要扬手再打,一个黑影已嗖的窜起,紧接着后羿骨碌碌的滚出山洞,头在山石上碰了一下,鲜血流淌下来,射日弓啪的落在洞口。正是狼神出击。

嫦娥尖叫一声,后羿已站起身来,他非常的愤怒,愤怒妻子不忠,也愤怒他这个无往不胜的英雄竟然败倒在一个野人手里。他一声怒喝:“射日弓!”嫦娥把射日弓递了过去,旁边逢蒙伸手接过,搭箭上弦,奋力一拉,利箭脱手而出,射向狼神。

后羿的射日弓有多重!逢蒙只拉开半弓就拉不动了,但他毕竟射出了射日神箭。

噗的一声,神箭从狼神左胸穿过,然后啪的钉在山洞尽头的石壁上。

狼神捂胸倒下。热烈的鲜血从他指缝中汹涌而出。

“不!”嫦娥大声喊道,俯身扶起已经浑身是血的狼神。

狼神摇摇晃晃站稳,呆呆的凝望着嫦娥,晶亮的眼睛满是惊讶、失望、迷茫和留恋,然后一滴泪珠儿从他左眼滚出来,又一滴泪珠儿从他右眼滚出来,这个野人居然有眼泪!

后羿也被这一景象惊呆了,他对逢蒙喊道:“快救他!快!”

逢蒙迟疑的动了一下,狼神已经窜出山洞向山上奔去,倏忽不见。

嫦娥呆站着,后羿也呆站着。逢蒙急道:“大王和王妃速速离开,这怪人必定搬狼群去了。”后羿猛醒,三人奔进营帐,随即和护卫军急急离开狼山,连夜向都城进发。

途中后羿责怪逢蒙鲁莽杀人,逢蒙辩解道当时见大王被袭就抢箭射出,但那怪人确实不对,他居然冒犯王妃。

后羿让嫦娥解释在山洞和狼神在做什么,嫦娥流着泪道:“他说有不死之药要献给大王,我不懂,他就比给我看……”一边从怀里掏出两枚丹药来。

后羿大悔。

一路上众人都担心狼神如果没死必带狼群复仇,结果平安无事。在都城严密关防了半个月,也没见狼群来攻,后羿渐渐放下心来。逢蒙和其它军士都断定狼神已死,因为那只神箭从左胸透入,是一箭穿心。

一年后,后羿和忠臣象师死于逢蒙政变,夏宫大火,火熄后逢蒙带兵入宫,却没有见到嫦娥以及她的尸体。

一千年后,民间开始流传一个美丽的神话:夏宫遭劫时,嫦娥服不死药羽化飞升,已经在月宫里做神仙了。至于那狼神,他原本就是神仙,嫦娥飞升后他也去了月宫。

两千年后,人们说那狼神因将不死药献给凡人,被天帝罚去月宫伐桂,嫦娥对他感恩,就一直在月宫陪伴他。

三千年后,人们为狼神取了个名字,就叫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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