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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被称为具有意大利特色的黑帮片。
这是由于,马里奥·普佐写的是在美国的意大利黑手党家族的发迹史。导演科波拉是有着浓厚家族情结的意大利后裔。
因此,《教父》弥漫着意大利的气息。
《教父》花了的大量篇幅展示意大利的民俗文化和精神世界。这首先和科波拉的个人经历密切相关。
科波拉出身于一个音乐世家,他的父亲卡尔曼·科波拉是个杰出的作曲家和长笛演奏家,他的叔父安东·科波拉是出色的歌剧和歌舞剧指挥。成年之后的科波拉,还清晰地记得在剧院后台看安东叔叔在乐池里指挥的情景。得益于家庭音乐环境的熏陶,科波拉从小就热爱音乐,他喜欢意大利歌剧和那不勒斯的民歌,擅长演奏长笛,小号尤其吹得出色。
这些都有机地融入《教父》中。当科波拉陶醉于其中时,甚至不惜牺牲影片的戏剧张力。

在开篇教父女儿婚礼的段落里,科波拉调动了儿时的记忆,请来了意大利民间艺术家来客串演出,并请父亲卡尔曼来亲自写音乐。科波拉饶有兴致地把花园婚礼变成了意大利音乐的表演秀。这些带有浓郁的西西里气息的音乐不仅成为第一单元的叙事背景,与教父书房内景的黑暗和寂静形成对比,也使《教父》具有鲜明的意大利色彩。
《教父》意大利色彩更鲜明的段落是西西里的外景。当初,为了获得西西里民俗风情的实感,科波拉不顾派拉蒙公司的反对,坚持来西西里实地拍摄迈克逃亡意大利避难的场景。
这些场景主要分两部分:一是邂逅西西里美女阿波克罗尼亚,二是西西里风俗的婚礼。
在第一个段落里,迈克和保镖在西西里岛上漫游。在吉他演奏的西西里民歌为素材创作的主题音乐中,影片用了一组叠化镜头表现迈克徜徉在美丽的西西里自然风光和历史古迹之中,镜头以全景和远景为主,用以展示环境。据科波拉说,这些美仑美涣的画面是是戈登·威利斯拍摄的最满意的镜头。
接着,是迈克向阿波克罗尼亚求婚及交往的过程。这个段落是以素描式的表现手法,行云流水般的场景,常以叠化表现时间的流逝。整个段落缺乏戏剧张力(唯一的矛盾冲突是迈克求婚遇阻,但在迈克半带威胁的求婚下,未来的岳父很快便尴尬地同意了迈克的请求),这个段落与其说是叙事,不如说是科波拉在抒发怀乡情思。
第二段落是迈克和阿波克罗尼亚的婚礼。这段落几乎成为西西里婚俗的纪录片。科波拉不厌其详地展示了西西里的民俗文化。当迈克陶醉于西西里美丽的景色和风土人情之中,我们知道,实际上也是科波拉本人在迷人的乡土文化中流连往返。
从叙事的层面上看,西西里的段落并没有为全片提供新的戏剧冲突。上一段落是教父出院,戏剧矛盾暂时解决。按照经典类型片的叙事法则,应该立即营造新的矛盾冲突,以推动剧情的发展。但是,十几分钟的西西里的段落明显地延宕了剧情。
科波拉以牺牲戏剧张力的代价来表现意大利文化,是缘于他深厚的家族情结。
《教父》的意大利特色还体现在科波拉“大篷车式”的工作方式上。意大利人有着浓厚的家族观念,喜欢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生活和工作。科波拉继承了这一传统。当他在电影行业独当一面时,便和家族成员一起乘上大蓬车,奔赴外景地,过着迁徙流浪的生活。
科波拉生活在家族之中,在家族的环境下工作,家族是他工作的动力,也是他力量和灵感的源泉。他就象《教父》中的科莱昂家族成员一样,从家族这个群体中汲取力量。在《教父》中,不仅是科波拉父子齐上阵(卡尔曼·科波拉担任作曲并和尼·罗塔分享了OSK最佳音乐奖),而且他的母亲、妹妹等许多家族成员都参加了演出。甚至连他刚满周岁的小女儿索菲娅也在片子中演出了康妮受洗礼的女儿。
他的侄子尼古拉斯·凯奇也是从叔叔的《斗鱼》、《局内人》、《石头公园》等影片中走向银幕的。
科波拉信任自己的家族成员,甚至推而广之——喜欢与意大利血统的演员合作。譬如,拍《教父》,他顶住派拉蒙公司的压力,起用当时还默默无闻的意大利裔演员阿尔·帕西诺扮演迈克,在《教父续集》中用罗伯特·德尼罗替代马龙·白兰度扮演青年时代的维托。此外,扮演长子桑尼的詹姆斯·凯恩也是意大利后裔。这些与意大利有着血缘关系的演员使《教父》这部黑帮片理所当然地具有了正宗的意大利血统。
《教父》的意大利特色,更重要的是来自影片所体现的意大利家族的价值观。比如,西西里传统的家族归属感,对于父子传承关系的精神同一。
值得注意的是,科波拉为了体现家族情感,《教父》出现大量“家族会议”场景。全片26个叙事单元,“家族会议”占据了6个单元。这些单元往往是戏剧冲突的转折点或关键时刻。
比如,维托和家族成员商谈是否和毒贩索伦佐合作,引出全片第一个戏剧冲突,直接导致教父的遇刺等一系列暴力事件。
再比如,教父遇刺后,科莱昂家族面临危机,于是,家族成员团聚在一起,共商对策。这个段落是迈克性格变化的转折点。科波拉用一个缓慢的推镜头,从全景推至近景,强调迈克的转变——他已由一个家族事务的旁观者开始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意大利移民在美国是一个少数民族。他们相对集中地生活在自己的社区。比如马丁·斯可塞斯生活的纽约“小意大利区”。这些意大利后裔孤身来到新大陆打拼天下,实现自己的“美国梦”。他们人单势孤,身处社会的低层。因此,必须依靠群体的力量,才能够生存。个体才能够强大。他们蔑视法律,却遵守社区规则,奉行“家族利益高于一切”。“背叛家族者必死”。科波拉成功地在《教父》中表现了这种家族的价值观。于是,“家族清洗”和“家族会议”超越了叙事层面的涵义,升华为一种仪式。
观看《教父》,我们可以感受到每个科莱昂家族成员背后无形的力量。只要与家族同在,羸弱的人也会变得强大。他们的荣誉和耻辱已不在是个人的事情,而是家族荣誉的组成部分。
写到这,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世界杯意大利队对澳大利亚队的比赛,黄建翔的激情解说:“他继承了意大利的光荣的传统!法切蒂、卡布里尼、马尔蒂尼在这一刻灵魂附体!格罗索一个人,他代表了意大利悠久的光荣传统!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在我看来,有着意大利情结的黄建翔观看这场意、澳的生死战,有些类似观众观看观看《教父》的观感。黄建翔所说的意大利的光荣的传统,正是家族的力量。科波拉在影片中留下了自己无法磨灭的个人印记——关于生命的源头、关于成长、关于亲情、关于家族的一切记忆。于是,来自西西里岛的巨大的传统力量,渗透在观众的感觉深处,观众真切地感受到家族无所不在的包容感和安全感。
科波拉的这种家族情怀,最令观众动容。
它使你关照自身的归属和生命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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