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因子操弄大法之综述为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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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科学外史专栏 |
载《新发现》杂志2017年第11期
科学外史(137)
科学外史(137)
影响因子操弄大法之综述为王(二)
江晓原
逐渐发现综述文章的妙用
1975年,SCI和影响因子游戏的开创者加菲尔德(E.
Garfield),在整理相关数据的过程中已经注意到“综述期刊”(即只刊登综述文章或已综述文章为主的期刊)在影响因子排名中的突出表现。他发现1975年影响因子排名前20的期刊中,综述期刊占了16份之多。这说明在影响因子游戏刚起步的阶段,综述期刊已经显示出非常强劲的优势。
很可能是事先获得了内部消息,在与加菲尔德发表上述结论非常接近的时间——1974年11月1日,Nature杂志新开设了“综述”栏目,刊登的第一篇综述文章主题是“广义相对论的进展”。如今“综述”已成Nature杂志的常设栏目,每年发表综述文章60篇左右。
综述期刊在影响因子排名中的优异表现,甚至启发加菲尔德在1975年推出了一款新产品:科学综述索引库(ISR),这是一个专门针对综述文献的引用索引库。为了激励科学家写作综述文章,加菲尔德又和Annual
Reviews Inc.合作,在1979年成立了卢克奖励基金(James Murray Luck
Award),奖金5000美元,由美国科学院颁发,用于奖励优秀科学综述文章的作者。
当时影响因子游戏尚在起步阶段,加菲尔德的上述做法明显是为了吸引玩家参与。但随着影响因子游戏风靡全球,事情走向越来越荒谬的极端——综述文章因其引用优势,开始在欧美学界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逐渐成为一些期刊提升影响因子的枕中鸿秘。
比如,《组织化学和细胞化学杂志》2007年在社论中非常直白地征求更多的综述文章稿件,说这是有效提升期刊影响因子的首选措施,因为“综述文章更容易获得引用”。学者马修(E.
Matthew)等人2008年在一篇颇具影响的文章中,总结期刊“操弄影响因子的10种手段”,其中第4种就是“增加发表综述文章的数量”。《自然•免疫学》2011年在“综述的诱惑”一文中也表达了类似观点:期刊乐意发表综述文章并不奇怪,一些顶级期刊比如《细胞》,每期至少刊登一篇综述文章。杂志一般向相关领域的权威科学家直接约稿,设定的选题也是读者特别感兴趣的。综述文章通常会获得高引——平均引用次数约是原创论文的2倍,因此能够帮助杂志提升影响因子。另一项到研究表明:综述文章的影响因子是论文的2到3倍,是技术报告的4到5倍
类似看法一旦成为西方学界共识,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SCI期刊的综述文章数量逐年大幅增加。凯查姆(C. M
Ketcham)等人2007年整理的两组数据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1999年,SCI收录期刊5500份,其中综述期刊163份,这163份综述期刊共发表综述文章19189篇,占所有SCI综述文章的73%,只有27%的综述文章发表在非综述期刊上。
2006年,SCI收录期刊6250份,其中综述期刊198份,这198份综述期刊共发表综述文章25691篇,占所有SCI综述文章的56%,已有44%的综述文章发表在非综述期刊上。
在此7年间,综述文章总量大幅增加,从26286篇增加到了45876篇;1999年平均每份非综述期刊发表综述文章1.33篇,到了2006年这个数值增加到3.34篇,这表明,非综述期刊上的综述文章也大幅增加了,目的当然是增加自己期刊的被引用次数。
综述为什么能成为高引的“王道”?
综述(Review)作为一种学术文本形式,最早出现在19世纪后期德国的科学杂志上。大致分为两类:“年报型”是对某一研究领域一年来取得的整体成果进行评论总结;“结果型”是集中对某一科学问题及它的若干解决方案进行评论。
伍德沃德(A. M.
Woodward)1977年在“综述文章在信息交流中的作用”一文中,系统论述了综述的六项历史功能和七项当下功能。六项历史功能是:1、对已发表论文进行同行评估;2、整合不同期刊上对相关问题探讨的信息;3、凝炼已有的相关知识;4、替代原始论文作为写作记录;5、预见新兴领域的出现;6、为进入新领域寻找研究路径。七个当下功能是:1、了解前人已发表的工作;2、了解相关交叉领域的工作;3、提供文献线索;4、为解决科学问题提供新方法;5、确定新领域的走向;6、用于教学目的;7、成果反馈。伍德沃得的研究还表明,综述文章具有“引用优势”——这一结论此前不久加菲尔德已经从另一个路径得出了。
至于综述文章究竟为什么会高引,一个简单的解释是这样的:
这和今天国际上通行的“学术论文”的写作八股有关。这种八股要求在每一篇“学术论文”的开头有一个几乎是固定的部分——“对前人工作的概述”,而要写这一部分,少不得就要去查查那些综述文章,然后适当引用一下。况且如今科学领域竞争极为剧烈,科学家人人都需要随时窥视同行们在干些什么,这被视为“了解前沿动态”的必要之举,综述文章正好满足了这种需求,自然大行其道了。
然而“王道”也有边界
我在2016年的本专栏文章中重点讨论过Nature、Science和《柳叶刀》这类“两栖”期刊提升影响因子的关键手法,是通过逐年减少“引用项”(即学术文本)的文章数量,以减少影响因子计算公式中的分母。现在我们又知道综述文章是有效提升引用的“王道”,可以增大影响因子计算公式中的分子数值。那么让我们来设想,如果能够将“引用项”压缩到最小值——当然只能是1,即每期只刊登一篇学术文本,而该学术文本就是一篇综述文章,如此“双管齐下,臻其极致”,能不能在影响因子游戏中登临绝顶?
世界上真有这样的杂志!这就是法国半年刊《地球化学展望》,它每期只登一篇文章,就是一篇综述。该刊创刊当年即被SCI收录,2013、2014、2015年影响因子分别为8.1、8.2和8.8,在法国期刊中影响因子连续三年排名第一,说明这样做还是奏效的。不过这种“双管齐下,臻其极致”的做法,却未能让《地球化学展望》在影响因子游戏中登临绝顶,甚至连接近绝顶都谈不上,这也许就是综述“王道”的边界了。每期杂志只发表一篇文章,而且又是综述这种学术文本,毕竟会大大限制读者的范围。上次专栏中谈到的《临床医师癌症杂志》这种影响因子一骑绝尘的异数,不是轻易能够复制的。
这家法国期刊的极端做法尽管耸人听闻,却也绝非孤例。例如,创刊于1964年的英国季刊《固体化学进展》,从1980年代始将每年发表的文章数量削减为4篇左右,相当于每期只发一篇文章了,并于1998年开始逐渐由论文期刊转型为综述期刊。
说实话,影响因子游戏玩到这种地步,期刊其实已经异化了。
办期刊最初的宗旨是什么?不是为了将学术成果进行传播,让同行和其他人也了解,以求交流吗?但是自从影响因子游戏风靡全球,期刊的优劣高下只看影响因子,最后人们发现办期刊的目的已经不知不觉地被改变了——现在办期刊只是为了影响因子,为了那个每年在私人商业公司(ISI)发布的JCR报告中沉浮不定的排位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