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盈之美:郭永仙散文集《醉在壶里》之印象
(2009-07-15 09:3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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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集醉在壶里郭永仙福州王飞 |
醉,可分为三个阶段或者是三种“境界”:酒醉,茶醉,自醉。以酒醉最为浅显,却最为豪情。人们常说,从酒桌上就能看得出来一个人可交不可交,这话倒是真的,就是“江湖味道”浓了些,“惹是生非”是很难避免的。茶醉比酒醉好了许多,有了些惬意却也少了许多豪情,是种不尴不尬的处境。与酒醉相比,多了些“文”,总给我这般“粗人”以“装模作样”、“酸文假醋”之感觉,所以,饮茶、品茶、斗茶当属三两知己间的事情了,与我“驴饮”只为解渴就无趣可谈了。酒、茶之醉毕竟还是要借他物的,比起自醉差了许多。自醉才真如“悟禅”,不再借其他外物辅佐,比“茶禅一味”高明了许多。自醉不等于自恋。自恋是心理上处于某种“病态”,而自醉是物我两忘,大境界。能到此境界之人,世上寥寥,庄子当居其一。
故作高深地说了这些,只因郭永仙的这本散文集——《醉在壶里》。永仙兄喝酒有量,且有胆,不偷奸不耍滑,实实在在,可以喝到将自已随意扔到哪里都行的地步。他在《后记》中写道,“40岁之前,我是大碗地喝酒,纵横酒坛,自以为能战胜酒,……当我从酒壶中走出时,已是一身伤痕,正好有茶给我抚慰。”郭永仙就这么好起茶来,直至到爱,再到如今的醉在茶里。他便用文字痴迷迷地对茶说了许多话,如少年在写一封封表达爱意的情书——《在岩茶里烤火》、《就爱你的红》、《吃茶十方堂》、《梅林茶韵飘幽香》、《问茶易安居》,《在青云观喝茶》……读这些文字,仿佛看到一个孟浪少年在漆黑的夜里,眨着眼睛,对某位心仪的姑娘独语一般,好词好句莫名其妙的跳将出来,如泉涌,更似信手拈来。
散文,在中国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文体。其特殊在它是一种极为通用的体裁,又包罗万象——内容,种类。内容之丰富不必多言,听的,见的,想的皆可入文。种类是指细化的散文体裁:随笔、游记、政论、书信、小品文、散文诗……如此通用的文体,几乎人人都会写,写好却是很难的。这和大多数人都会做饭一样,好不好吃先搁在一边,有形无形姑且不谈,会做饭的可不一定是厨子。散文创作之难难在其真,因为它直接表现了作者的人格和个性,这些是无法逃避的,也是无法隐藏的。如果说小说、戏剧还可以较好地隐藏作者的意图、个性、人格的话,散文却是几乎不可能做不到这一点的。对于某些文字高手,熟通散文特点的人,也许在一篇两篇文章中很好地隐藏了自己,但是多了,任何人都是做不到的了。散文的特点要求作者直接露面,直接面对自己的文字,直接面对自己的读者,甚至直接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内心深处。散文创作的另一个难难在——散与不散之间的拿捏。散,在于形。不散在于结构、材料的选取。散文好比蒜农手里的大蒜,总是要辫的,辫成蒜辫子。这条蒜辫子就是散文,各个蒜头便是材料,辫的方法就是结构,而辫子本身就是神了。传统散文贵在形散神不散。对于我来说,散文无技巧可言。纵观散文历史,虽有迹可寻,却无法总结,只能归纳。
现代散文和现代小说之间的界限已经模糊。废名先生的很多散文被当作小说来读,很多小说也被当散文来读。比如废名先生的《小五放牛》,《半年》,《四火》,《去乡》都在他的小说集,散文集反复出现。较之先生,郭永仙的散文更传统了些,更老实了一些,他的这本散文集大致可分为:随笔、游记、小品文。
自永仙的文字里可以读出他的平实。平实到心平气顺,因为在他的文字里没有牢骚满腹,没有怪话连篇,没有抱怨。在他的眼里,似乎都是美的,一山、一树、一草、一水、一云都是理所当然的美。它们都在他想象中的位置上,这就足够了。
自永仙的文字里可以读出他的浪漫。“窗外冷雨淋沥”,对他来说是品茶的好时光;“到梅林雅居饮茶”,他渴望遇到古人;“音乐轻轻”,他同三五知己品茗促膝而谈。
自永仙的文字里可以读出他的洒脱。你不知道他今天准确的位置,他总在一抬脚的瞬间跑到了他想去的任何地方,白水洋,海参崴,黄山,井冈山,西双版纳或者南靖的土楼里。去年,也就2008年的5月11日,他突然出现我的面前,把漳州老作家青禾先生着实吓着了,头天还在漳州的郭永仙,第二天竟来到北京,在北京郊区的山里了。与他同来的还有在首师大诗歌中心念研究生的小莲。小莲是他的干女儿(永仙在《我为闺女做书签》、《闺女礼物二题》中有翔实的记载),第二天,就是5·12汶川大地震的日子,地震的当时我们正在山中,都有些后怕。我曾经给他出过一上联:“五一二三鼠齐聚京郊有你有我有她一只鼠两只鼠三只鼠”,纪录的就是当时的情形。因为三人都属鼠,依次序又各差一轮,也是极巧的事情。
自永仙的文字里可以读出他的自嘲。在这本文集中每辑都有一段文字,极为有趣。比如《第一辑·醉在壶里》,“酒能醉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而茶也能醉人,知道的人就一定很多。当我从酒壶中走出,又进入到茶壶中,醉在壶里,别无选择”;《第四辑·友情天空》,“我不是名人,近年来却受友人信任,为他们著作写序,同时为师友作品写评,留下并不成熟的文字,却是倾注了真情”。他在介绍自己这本书的时候,“本书厚度两厘米,砸晕一人没问题,看完可当防身物。”
郭永仙也是极为有趣的人。据他的朋友杨健民介绍,当年,骑着辆破旧的自行车,经常在大街小巷独来独往,侠客一般,一骑绝尘,笑傲远方。借着酒气,嘶喊于深更半夜的寂静之中。以我看,郭永仙上了些年纪后便沉稳了许多。虽然在与老友相见时仍旧无可避免的醉酒,但已经改为醉后让真情流的满地都是了。
此本文集中文章不是篇篇精彩,篇篇精彩的文集我还真的没有读到过。求全责备,是读者的权利。在读完这本文集之后,感觉永仙在真情与激情中写作,在激情中能够把文字情绪掌握到如此地步也属不易了,但还是忽略了在些许字词的推敲与斟酌。
散文,一种看似简单的文体,写好极为不易。如今还有很多作者喜好无穷尽地“拔高”,仿佛如果不“拔高”就显现不出自己知识的渊博似的,但在文字里丢失了自己,迷失了方向。我一直认为,艺术,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天天嚷嚷着“走群众路线”的那些人实际上是把艺术“波普”化了。文学,是艺术中一个门类,却远远地落后于绘画、雕塑之后了。所以,我们需要踏踏实实地探索文学的出路,在寻找出路之前,我们应该先把文学还原于它的本来面目。文学,是生活的提炼,但不是生活的原始状态,而在于“提炼”。我们就在生活中,进行文学提炼时,我们可以弯下身子,但那只是为掬一捧水。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