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收到经常买唱片的一家网站的通讯，里面转了一篇美国《华盛顿时报》的文章，看罢不禁哑然失笑。

 

今年一月21日上午7点51日分，正值上班高峰时间，在华盛顿市中心的L'ENFANT PLAZA 地铁站，出现了一个穿牛仔裤长袖T恤戴棒球帽的白人青年。他站在一个垃圾桶旁边，往自己的琴盒里扔了几个硬币，然后开始演奏小提琴。

 

他在那里演奏了43分钟。

 

这个貌似普通的卖艺青年，就是如今在美国红得发紫在国际上也享有盛誉的小提琴演奏家Joshua Bell. 他可以说是目前世界上最走红的年轻小提琴演奏家，我所知道的他的唱片就有二十余张，而且这两年因为名气暴涨，一些唱片公司甚至把他少年时一些不成熟的老录音都拿出来卖钱。电影《红色小提琴》里面的小提琴独奏，全部都是他演奏的。我一直是Bell迷，我的博克音乐播放器里的肖邦的夜曲， Borodin的夜曲， Gluck的Dance of  the  blessed spirites, 以及O Mio Bambino Caro还有Short Tripe home 等五首曲子，统统都是他演奏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听一听检验他的演奏水平。Bell不但演奏技巧被奥斯卡最佳音乐获奖者 John Corigliano 夸奖为“演奏得好得象上帝”，与一般演奏家不同的是，其外表俊朗潇洒，酷得堪比汤姆克鲁斯！通常在音乐会上的舞台上，Bell是唯一不穿晚礼服的那个，有报道说他一身黑色衬衫长裤往台子上一站，熠熠生辉得简直就是一个会拉小提琴的佐罗。所以，他的女乐迷也特别多。

 

我的一个在美国的朋友曾经给我描述过一次她听Bell的音乐会的场景。当时911刚过，出于安全考虑，德国女小提琴家穆特取消了自己在美国的音乐会。Bell被请来救场。当主持人满怀骄傲的介绍“美国人民自己的小提琴家”Bell大帅哥出场的时候，爱国热情爆棚的美国听众全体起立，掌声雷鸣，久久不息。晕哦，从来只听说古典音乐结束时可以全体起立的，这还没演奏就全体起立了，再加上那句“美国人民自己的小提琴家”的称谓，我当时听了爆笑若干分钟。

 

或许911之后算非常时期，不能作为代表。那么在Bell出现在华盛顿地铁站之前的三天，他在波斯顿国立交响乐厅的演奏会座无虚席，其中只要稍微好一点的座位的票价就超过100美元。而在他出现在华盛顿地铁的两周之后，在North Bethesda的音乐中心，他将举行一场所有听众都是站着的演奏会。据说，他现在的出场费是每分钟一千美元。

 

今年1月21日那个上午出现在那个地铁站的不仅有Bell，还有他那把古董名琴，那是有史以来最有名的小提琴制作大师意大利的斯特拉迪瓦里在1713年手工制作的。不少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的身价都在百万美元以上，而这一把是大师黄金时期的作品。为了这把琴，Bell早上出发的地方跟地铁站只隔三组楼群，他还是打出租车到的地铁站，因为这琴损伤一丝一毫都是巨大损失。

 

OK, 这个一月的早晨，全美最红的小提琴演奏家，拿着一把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名贵的之一的小提琴，演奏了一些经过数百年时间检验的人类有史以来最优雅的作品，包括巴赫，舒伯特，马斯内等人的作品。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这是《华盛顿邮报》做的一个测试，该报的记者曾经让美国国家交响乐团的指挥Leonard Slatkin猜测这个测试的结果。Leonard Slatkin先生在思考：“让我想象一下，他没有被认出来，被理所当然当成了普通卖艺者......不过我还是认为如果他水平够好，他不可能不被认注意。也许在欧洲，会有更多人围观......OK, 不管怎么样，（在美国）我想一千个人里面大概有35个到40个人能听出那音乐的价值，大约75到100个人会停下来听一听。”“他大概能挣到１００美元吧。”

 

然后记者告诉他那个大相径庭的事实。

“那么谁是那个音乐家？”

Joshua Bell.

“不！”指挥大师Leonard Slatkin惨叫。

 

是的，事实是Joshua Bell在那个地铁站演奏了43分钟，1097个行人走过他的身边，只有7个人停了下来听了一会儿他的演奏， 27个人往他的琴盒里扔了硬币， 一共是32个美元。

 

这个早晨，一场原本要付一百美元门票的演奏会在华盛顿市中心的地铁免费上演，而1097个人里面只有7个人听了其中的某一段。《华盛顿邮报》的网站上有闭路电视偷拍的视频，在那些给钱的人中，绝大部分是边跑边给的钱，他们给钱是出于善良和同情，他们的耳朵或许根本没有听见他在演奏什么。

 

L'ENFANT PLAZA 地铁站的乘客们大多数是美国政府的中层工作人员，不折不扣的白领。或许那1097个过客中间有的家里有Bell的唱片，有的甚至到音乐厅听过他的演奏，但是这一刻，他们全都步履匆匆。邮报的记者从视频上认出了不少人并且采访了他们，有的人说，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哪里有个卖艺的，有的人说自己3岁的孩子当时很有兴趣但是自己要赶时间所以没有停留。而一位当时靠着墙听了一段的路人在驻足之前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他还有几分钟时间，于是他停下了脚步。他并不是一位古典音乐的爱好者，但是当时他觉得他听到的琴声里有某种东西吸引他停下来，当然，提前是他的确有时间停一会儿。而那些匆匆而过的人，他们当中可能有许多人比这个路人更懂古典音乐，可是，那琴声在当时根本飘不进他们的耳朵。

 

曾经有人说不用听Bell拉琴，女人们看一眼他拉琴的样子也会被迷住。嗬嗬，1月21日的早晨数百女人从大帅哥面前匆匆而过，她们根本没有工夫看一眼面前这个小伙子长什么样。

 

所以我只能说，那43分钟里经过那里的大多数人，她们的灵魂在别处。所以他们的耳朵听不见，他们的眼睛看不见，他们所有的神经都被一个概念控制着---赶时间。那一刻，大家都是时间的奴隶，匆匆，太匆匆。  

 

有的行人在事后被采访得知那是一个知名音乐家的时候，问：“他以后还会再来这里演奏么？”以后？世界上很多事情只发生一次，没有以后。

 

上班路上遇到一个国际知名演奏家在免费演奏，这种事情或许并不常见。但是，每天在我们身边有多少看似平凡微小却美好的事情发生，我们注意到了么？每天在我们身边也有很多值得关注或者帮助的人或者事情在出现，我们注意到了么？我们争分夺秒地赶路，赶来赶去，我们究竟想走向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