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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雷斯特云南皇家植物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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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陈实
审阅:吴之坤
爱丁堡皇家植物园是全世界杜鹃植物的研究中心。供图:Getty Images
布莱尔是位精明的英国富商。他酷爱园艺,这可是一项时髦的爱好。18世纪至20世纪,那个自然科学狂飙突进的大时代,欧洲的探险家们满世界瞎逛。有群特别爱好新奇物种的家伙,到处发掘书本上没有记录的玩意儿,并引种到自家园子里。他们仔细考量各种植物的开花季,花朵的色泽、形状和香气,然后,模仿自然植物群落,把小家伙们分门别类地细心安插在乡间那栋维多利亚式豪宅园林的混合植物带或绿草带中,隔三差五地请周围的老爷小姐们来观赏,并以此为乐。
19世纪末,出于对工业革命时期城市化发展的反思,西方园艺界掀起一场新变革,大幅提升了城市的艺术美感和生态美感。当时,来自遥远东方的耐寒植物普遍受到上流社会的啧啧称赞。杜鹃、松柏等观赏树种和灌木丛装饰着老爷们的林地和野外花园。尤其是那些来自中国横断山脉的物种备受关注。哈佛大学的权威植物学家查尔斯·萨金特认为:“很明显,世界上没有哪部分像中国西部那样,能有那么多适合于温带气候的城市公园和花园的新植物。”
利物浦的羊毛商布莱尔也爱上了园艺事业。1898年,他煞费苦心地搞了个麦克威尔植物园(今利物浦大学尼斯植物园)。大量中国新植物种类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他认为喜马拉雅山麓和中国西部山区的植物也可以在尼斯生长,希望为自己的植物园引进一些收藏品。于是,他和其他几位富商共同出资,打算雇些植物猎人,到神奇古老的东方帝国进行大规模的植物采集工作,然后送到尼斯植物园来。
植物猎人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特殊职业。这些被雇佣去世界各地发掘并引种植物的家伙,通常是精通植物分类学的冒险家。他们怀揣梦想和金钱,深入异域他乡的未知世界,历经千辛万苦,甚至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能把那些“养在深山”的美妙物种引嫁欧洲。
1903年,布莱尔找到了爱丁堡皇家植物园的包尔弗教授帮这个忙。名城爱丁堡位于苏格兰中部低地福斯湾南岸延绵的火山灰和岩石峭壁上。这里有着高贵迷人的城堡,周围环绕优美的鹅卵石甬道。皇家爱丁堡植物园是世界著名的五大植物园之一。它始建于17世纪,起初,不过是一个网球场大小的药用植物园。
包尔弗教授推荐的人选,名叫乔治·福雷斯特(George
Forrest),时年30岁,自幼热爱大自然。16岁,他从基尔诺克学院毕业后,跟随一位化学药剂师工作,学到许多植物的药用价值,学会做一些简单手术,还学会了如何干燥、分类和制作植物标本。18岁,他跑去澳大利亚淘金,发了一笔小财,又跑去南非闯荡。直到1902年他才回到英国。
与包尔弗教授结识后,福雷斯特在爱丁堡皇家植物园的植物标本室找了份工作,学了不少开花植物的知识。因为住在郊外,他每天要步行20公里上下班。碰到周末,他就钻进山里散步、钓鱼或打猎。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和将要做什么,并且自信能做到。
1904年5月,准备工作宣告完成,福雷斯特开始了他在中国西部——包括西藏东南部和云南西北部的探险生涯。出发3个月后,福雷斯特到达云南腾越。云南被称为横断山脉的中心,是世界珍稀动植物的宝库,尤其以珍奇的高山植物著称。前来考察研究珍稀动植物的欧美探险者络绎不绝。这里有着终年不化的白雪、温和的高原以及热带雨林。历史上,滇西北的三江并流地区未受第四纪冰期大陆冰川的覆盖。这里的山脉大多为南北走向。因此,这里成为欧亚大陆生物物种南来北往的主要通道和灾难气候来临时的避难所,是欧亚大陆生物群落最富集的地区,拥有中国20%以上的高等植物和25%的动物种数。从峡谷到高山,热带、亚热带、温带、寒带等特殊的山地垂直气候带及相应的植被类型相继出现,南北植物区系的交流和分化也极为复杂,拥有不少珍贵的植物资源。
云南山势起伏,交通不便。湍急的大河中乱石成堆,不适宜小船,更谈不上汽船。当时只有四条商道能抵达云南。从伊洛瓦底江乘汽船到八莫,从八莫北部两天可抵达云南边界,通过北部湾乘火车,从海防到老街到云南边境。法国正在修从蒙自到云南府的铁路,不久就能通到蒙自。从广东西江乘汽船和木船到广西的百色,一天就能到达云南边界。从长江乘汽船到宜昌,换木船到蜀府,三天到云南边界。苦于崇山峻岭多是山道,运输靠马帮和骡子,福雷斯特的行程非常缓慢。
那时,大理府是云南最富裕地区的中心,但滇西北仍然是一片危险的蛮荒之地。山谷间的路有半年时间是被冰雪封闭的,悬崖边上崎岖的山路站都站不稳,唯一的过河办法就是通过那些几乎快要散架的竹桥。更糟糕的是,那个夏天,整个地区正处在政治纷争引起的战乱之中。从印度出兵西藏后,1904年,英国皇家陆军军官荣赫鹏(Sir
Francis
Younghusband)在西藏亚东、江孜等地对藏族进行大规模灭绝性屠杀。许多藏族居住区变成了无人区,英军在这些地方插上英国国旗,并宣称是英国占领的无主土地,这导致藏族民众对外来者极度仇视。
可福雷斯特对此毫不知情。一来到云南,他就被云南尤其是滇西壮丽的山川和丰富的生物资源所深深吸引,以腾冲为基地,开始了对云南尤其是高黎贡山动植物的系统调查和采集。1905年春,福雷斯特在腾冲雇佣了17位民工。他们深入到迪庆及西藏东南部一带,在大山里平静地采集植物,却遭到愤怒藏族人的追击,亲眼目睹了教堂被焚毁的惨剧。
借着月光,福雷斯特和他的助手、两位神父及大约60位教徒在小路上逃命。就在他的眼前,邦德诺克神父在朝山谷南边的森林逃跑的路上被毒箭射中身亡,而他也被猎户的竹签扎伤,负痛跋涉,躲进河边的石隙,才捡回一条命。八天八夜的亡命之旅中,他全身重度擦伤,精神出现幻觉。最后,他侥幸逃到一个傈僳山村,装扮成藏族人,跟随清军离开危险地带,但丢失了所有考察的成果。从此,福雷斯特再也不敢前往梅里雪山。
他在丽江雪嵩村设立了长期据点,雇佣了许多当地人,教他们一些关于植物的基本知识和采集方法,然后将他们派到各地去采集,从而获得了非常丰富详细的资料和标本。他的工作方法是先确定一个区域,然后集中精力对其进行系统调查、采集和研究,全面收集和整理该地区的各种资料,从而形成一套完整的成果。几个月的时间,他在巨大的雪山上采集植物,收获颇丰。1906年,福雷斯特带着收集到的大量种子、树根和植物,包括著名的豹子花、大树杜鹃、橘红灯台报春和高穗报春等乘船返回英国,令英国园艺界大吃一惊。
此后,他一直投身于云南的高山之间。直到1932年3月5日,在腾冲野外,福雷斯特猎杀一只小鸟时,心肌梗塞,倒地身亡,终年59岁。在腾冲来凤山林木幽深之处,有个俗称“渔翁撒网”的地方,有三冢立着十字架的“洋人坟”,其中一冢,即为福雷斯特——这位被云南民间称为“采花领事傅礼士”的英国爱丁堡皇家植物园生物学家、举世知名的“植物猎人”的灵魂栖息之所。
(欲知完整故事,请阅读华夏地理2014年9月号)
原文链接:http://www.nationalgeographic.com.cn/the_magazine/main_themes/67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