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与高调 做人和做事

邹剑川
       
       偶以前是个很高调很张扬的人，很有表演欲望，很喜欢出风头。这样的人不符合中国传统文化，中国人欣赏稳重成熟，含蓄深沉的人。小才易骄，大智若愚，满罐子不荡，半罐子荡这些话就是说给张扬的人听的。

       张扬容易犯众怒。别人，可能就是很多个别人，能够置你于死地。才不外露，财不外露。赚了钱要说自己没赚，有了钱，还要装作穷酸样子，有用要装无用，高兴要装不高兴。你有很漂亮的老婆、女朋友，别人都没有，你就招了众人的嫉。你比所有人都强，有什么好事，首先是别人一起把你搞死。很多时候，你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说，你有很多头发，就不要在许多秃子面前显示你有头发，最好把头发剃光，说其实偶也是秃子。在很多残废面前，你不要说自己是健全人，如果他们都是跛子，只有一条腿。你跑得最快，因为你有两条腿。他们会说，你不正常，哪里有跑步用两条腿的，首先把你清理出场。所以做人要低调。尤其是国企，是学校。

     我吃过许多高调与张扬的苦头，所以一直很低调。千万不要表现得比大多数人强，那样你就犯了众。中国人的微妙就在于此，许多人有才能，有能力，但活得一点也不好，不被重用啦，被排挤啦，为什么?就是太张扬。看看那么多大富翁被搞死，为什么？凭什么偶没有饭吃，你有那么多钱？凭什么你那么有钱？

        做人低调也不好，好比忍者神龟。忍多了，就麻木了。偶以前记得《庄子》里讲，一些有用的树老是被砍伐，得不到自然的生长和善终。一些无用的树木，却得以依照天性生长，只到自然死亡。其实做什么都很累，而且一做事就必然得罪人。什么都不做，什么人也不会得罪。许多看似无用的人，可能因为他谁也没得罪，也因为他没什么用，最后熬出了头，混得很好，这个悖论，在许多地方，许多行业尤其是国企里都存在。到处都要做事的人，而且是把事情做好的人，为什么？不是说大家做不好事，而是关系复杂，千头万绪，一动就牵涉到许多许多利益。江湖里，你老是杀人，最后肯定是死于刀下。而你可能没杀过一次人，最后却得以善终。
      
       太低调里，别人认为你没用，会欺负你。会踩你，会觉得你傻瓜一个。你不说话，保持沉默，最后就成了沉默的大多数，成了边缘人物，成了被遗忘的人。大家觉得，你是个SB，或者说，你性格有问题，反正什么好事，都排除你，因为你低调，因为你什么都不争，因为你老实，因为觉得你没用。不踩你踩谁？好处也好，位子也好就那么多，不踩你踩谁？人有动物性，你觉得竞争残忍，礼让三先，为别人着想，别人可能自私到吃人不吐骨头，甚至于置你与死地，不要以为人类很善良，你做食草动物，这个世界有锋利牙齿和爪子还有毒液的人太多了。所以首先你得有盔甲，能抗毒，也得有锋利的爪子和牙齿，要表现，要斗争，起码要为自己寻找生存空间，寻找公平和正义，寻找应得的利益。人和人就是在斗争，不斗争就没有人类社会的前进。一个单位如果没有矛盾，那么就无法互相制约和牵制，一个单位没有斗争，那么领导就无法成为领导。领导就是在下属斗争中体现权威和意志的，换句话说，如果下属扎在一起，过于团结，领导就无法控制局面。

　　偶也当过领导，领导如果和下属太好，打成一片，你的领导就要怀疑你有问题，要告诉你，用制度管人，要强制你去得罪人，制度就是约束人的天性的。对于下属的天性，你压制，乃至于惩罚，你和下属就关系紧张。最后不是你被下属干掉，就是下属把你杀死。而且和同级的往来中，你会发现各个部门条块其实都是有局部利益的，各种关系永远在运动和变化中，一件事情，可能牵涉到许多部门，最后权利和责任往往无法有清楚具体的实现，这样的矛盾和紧张中，你的上司就实现了管理的目的，管理就是一个过程。和谐是说表面和谐，是为了工作和大局的和谐，为了大局的和谐里，有着深刻的矛盾，我们常说，工作中有矛盾是正常的，但是不要人和人之间有矛盾，工作中没有矛盾，事情就没有办法前进，人和人有矛盾，是非太多，这个单位内耗就多。所以领导一般不喜欢女人，女人喜欢惹是非，喜欢小心眼。所以领导一般不用喜欢挑是非的人。在你上面还有副职，副职可能没什么具体权力，他的实权可能还没你大，但是只所以有副职，有时是协助有时是监督，有时什么也不是。你下面还有副职，副职一般都是上面派来监督你的，作为一把手，有很大的权力，可以说话算数，但副职可以不管事，只听一把手的。也可以管事，一个喜欢管事，喜欢出风头的副职，必然和正职关系紧张。副职可以给下属小鞋穿，一个中层领导如果夹在副职和正职之间，非常难受。比如１可能说这么做，但２可能说那么做，而３或者又是一个想法，其实最后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或者你干脆什么都不做，等１，２，３，４，５开会商量好了，下了文再说。所以偶们老在开会老在下文。

　　偶做过两年多的领导，在杀死了偶的正职１以后，以前我是２，干掉了我下面的３，排挤走了后来的２，甚至洗牌换掉了下面的属下后，偶的部门大概有１００多人。但我和偶上面的２搞不好，因为我下面的２，３都是他的人，甚至我洗牌的下属中也有他的人。这样我的日子就很难过了，在杀掉了所有反对我的人之后，我终于发现我已经寸步难行了，开始处理关系，开始不做事，开始做老好人，很快这个部门团结一致，一点矛盾都没有了，因为全部的人都听我的。这样就很危险了，因为我上面的１＼２＼３已经控制不了局面了，甚至有消息说我即将成为２或者３，最后的结果是１开始清洗我，因为已经没有下属和上司可以制约我。这样的一个周期让我觉得当领导当干部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所以，我觉得不当干部好，不当领导好。

　　　所以，我做了工人。做工人久了，也没意思，不被尊重。所以去办公室，去了办公室发现累＼忙，办事员是最忙的人，收入也不比工人高，而且关系复杂。所以说，人没有什么时候是幸福的，都累都不满足。即便是最高元首，也累也困惑。所以我总是不追求什么，因为我觉得人生的幸福的定义其实是这样子的，你付出最少，得到最多。你不去追求什么，最后结果如你所愿。

　　许多文人羡慕诸葛亮，觉得刘备请他出山，成就一世英名。但却没想过，诸葛亮是累死的。如果不出山，他可能会在老于襄阳隆中的农电茅舍，那样也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我在企业里，有时候想做一个做事的人最幸福，因为迷恋和沉醉在技艺里的，某一项技术里的人很容易忘记其他，很容易有崇高乃至于信仰感。但做事的人，尤其是在国企没有什么出路。国企主要还是靠做人，要琢磨人，并不需要做太多事。这个东西，不展开讲，说穿了漏水，大家也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记得有个文友是电厂搞宣传的，最后主动要求去当工人，现在一个月稿费大概３万多，他幸福不幸福，我不知道。按照世俗的观点，他是幸福的。

　　我还记得，我以前当工人时，许多人觉得我委屈了，有才华应该如何如何。我为什么写作呢？和很多人一样，是为了脱离生产岗位，因为在世俗，工人是老实无用的别名，是企业的最底层。但走到办公室，你会发现工人其实最单纯最舒服。在基层办公室，想着再往上走，有许多人说，上层办公室更复杂，这个我知道。因为这就是一个官场和江湖了，基层办公室只是具体的做事。上层的办公室还有管理协调职能。

     　我始终觉得人的想法在变，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是获得世俗的成功和内心的幸福感往往矛盾。所以世界上有哲学和宗教解决这个问题，有文学来描写这一切。入世和出世从来都是问题。１９９９年以后，我在社会上混，做生意，做管理，没写文学。后来我混国企，基本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做一个被单位遗忘的人，一个无用之人，所以文学，所以写作。现在我想干什么呢？不知道。

　　我被推到这个位子上，也有我自己的要求和努力的结果。这个位子也就是个简单的大家都不去的管理岗，而且许多人也做不了，不然我现在也不会暂时在这里做。偶能说什么呢？

　　　只能是做变形金刚，族变色龙。时而高调，时而低调，时而君子，时而小人。最后自己都知道自己是谁，我们常常说要按照自己的天性，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说自己愿意说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一个人为了成功，为了现世的收获，就是在斗争在挣扎，只能是摇摆不定只能是徘徊往复。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你必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人在江湖，随时都可能被杀，也可能杀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的手里也一样有一把剑，也可以杀人。当然我们也讲柔情，讲浩然之气，讲仁义道德，也讲上善若水。

　　　软的和硬的两手都要有，要刚也要柔，要杀人砍人废人武功也。要得人笼络人利用人。不杀人，别人不知道你会杀人。不结交朋友，别人说你不会做人。

　　　要低调，也要高调，要高低起伏，有间有疏。要做事，也要做人，要里外兼顾，人学事学都讲。人从出生就是受苦，因为人是在笑而不是哭。但人活百年，到了６０，７０岁可以谈无为谈淡泊，可以由着自己的性情做事做人，因为人老了就和孩子一样，孩子有童心，老人老了，就想做回孩子。

　　人从前不存在，然后是孩子，然后是猪＼狗＼羊＼蛇＼牛＼马＼兔＼鸡＼龙＼虎＼鼠＼猴，最后是老人，老人成为孩子，然后再不存在。对于文人和艺术家来讲，他们都喜欢猫，因为猫是食肉动物，看起来象老虎，但却又不是，而且他们会爬树，老虎还不会。他们不会飞，是因为不想。十二生肖里没有猫，那是因为生肖是文人创造出来的，文人们觉得只有他们是猫，其他的人不是。他们希望猫，跳出轮回，成为非轮回的物种，不在尘世打转。

３８０９字　０７年０５月０７日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