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马进步
邹剑川
　
　　马进步大学毕业刚进单位时，是一心想进步的。进步进步，就是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马进步名字的含义就在于此。但马进步看着过去一片坎坷，看着未来一片茫然。
　　马进步刚来单位那会，单位已经用上了饮水机。他父亲马厚实传授的心得他一点也没用上，马厚实是这么说的，年青人，要求进步就要勤快一点，到了单位就要先把水烧上，把地扫干净，把门窗擦亮，把办公桌整理好。但单位有专职清洁工，每天都按时打扫，清洁。马进步每天拿着抹布，扫把忙碌起来，同事们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不是有清洁工么？”领导淡然若定地说，马进步拿着抹布和扫把，觉得自己就象被扫掉的那片树叶，一下子轻飘飘地没有了份量。
　　剩下的就只有那办公桌了，抹同事和领导的桌子，整理他们的文件，但不几天就听到了大呼小叫，“我的文件哪里去了？谁动了我的桌子？”地震海啸一般，让马进步很是惊恐，马进步觉得父亲的教条大概是过时了。
　　马进步的父亲马厚实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也没有什么文化。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搞好人际关系，“要会做人。”逢年节时，去领导家拜年看望是少不了的，这也属于正常往来。红白喜事，头疼脑热的，马进步也是第一时间到场，他有这种功能。围着领导转，哪怕多说那句话都是好的。“关键是要让领导有印象。”，马厚实相信，这个世界上决定自己命运的往往是那么一两个人，而决定自己是否快乐和幸福的往往是身边那么几个人。马厚实还参加了许多圈子，这些圈子也没有什么具体明目和组织，但他们是具体存在的，比如老乡圈子，同学圈子，麻将圈子，象棋圈子，钓鱼圈子，饭局圈子，甚至是文学圈子。在哪里，马厚实总是满面堆笑的，一脸和蔼的，而且不时来点幽默的，古道热肠的，很会来点事的。在那里，马厚实同志总是无限接近领导的，常常是忙着买单的，忙着张罗的，忙着放炮点铳的，忙着钓鱼竿和饭局的，忙着钻研各种技能和各种关系的，马厚实好像一只蜘蛛结着一张网，非要那丝线缠绕住了自己，又好比一只春蚕，吐出无限和别人有关联的丝线，把自己包裹严实了，才觉得安全，才觉得生活有了意义。就这样一辈子到死丝方尽的忙得不亦乐乎，如同陀螺一样围着他人旋转，最终才发现自己不过还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小职员，而时间、精力、金钱耗费了不少。马进步心想，马厚实是没本事，没个球本事，就不要想着进步，连个党员都捞不着，还混个鸡巴。
      马进步大学时就入了党，他一进大学就表现得很活跃，成绩突出。能力超强。马进步觉得人在江湖混，总得有点什么，还是得有真本事，才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去。才不能一辈子在关系里打转，做别人的棋子，看别人的脸色，还得把辛苦来的血汗钱，不明不白地塞到黑角落里，最后连个泡都不鼓。末了，连个感谢都没有，白白丢进了水里。
       马厚实听到这些理论，瘪了瘪嘴，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相当得失败，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他没有底气和资本教育他的亲生儿子，一辈子的老办事员，单位里找不出几个，他活得窝囊，活得憋气。
    马进步以为进步在于群众基础，在于群众拥护。所以还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要收买人心。人啊，没有利益冲突，永远都是好的，都是亲切的。表面热乎有个鸡巴用，为了几十块钱奖金，为了一个位子，背后刀子就戳来球了。所以马进步对于蝇头小利尺寸之功是不在乎的，从不上纲上线刺刀见红的血拼，更不搞背后挑拨，四处惹是非煽风点火的小伎俩。关键时刻，马进步总是高风亮节，大气凛然一把。遇到加班，麻烦事，他总是扛了顶了。遇到自己工资算错了，奖金发少了，乃至于什么学习指标，旅游安排别人占了去，他也一句话不说，总是呵呵呵。
      马进步想，我这就叫有所为，有所不为啊。人与人有冲突，有矛盾，为什么啊？还不是利益，不计较小利，这就叫舍得之道。自然和谐一片，形势大好，群众拥护，领导喜欢。
       不意，同事们都议论，马进步是废物点心一个，没用的“苕货”。甚至觉得他读书读傻了，不晓世故。马进步不知道这些，一味的木纳下去，因为他还觉得人不该露锋芒，免得成众矢之的，办事情就是要“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闷头鸡子吃白米，要是目标太大，那就是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常常发呆犯傻状，低调从事，别人说什么，他装做不知道，或者噢噢啊啊的。同事说，马进步这人没救了，人太老实，现在脑子也不好使了。
         马进步心里想，老子是想进步的，岂是你们可以理解的?
       但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微妙，好比一扇完好的窗户，有了第一个丢石头没事的人，就有了无数落井下石的跟随者。渐渐的大家都觉得马进步老实，好说话。领导也觉得他好“盘”，所以有什么好事，大家想到的第一个就是排除他，有什么坏事，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所以渐渐的马进步就成了一扇四面漏风的破窗户，想关也关不住了，大家都晓得占他的便宜，都晓得使唤他。他没有进步，倒真正成了公仆和群众的勤务员了。
       十年过去了，小马也成了老马了。但依然没有进步的迹象，连刚来的同志都气之颐使的指挥他干这做那。马进步起先还能忍和熬，不就是为了进步么。他娘的，小不忍乱大谋啊。但时间长了，马进步毕竟是个凡人，没有待遇，甚至该自己的都没捞到，他觉得自己太窝囊了，妈的，不就是进步么，老子不进步了。为了进步老子活得很不男人，在家里发了一通火后，他决定***彻底不进步了。
        一个人不进步，那就意味着无所求，那就意味着要做落后分子，那就意味着领导头疼。他开始工作对付，遇到困难让，遇到好处上，和同事扯皮拉筋，为一点小事要找到领导，乃至领导的领导理论。他还抽上了烟，喝上了酒，甚至还搞了个小情人。马进步彻底的是不想进步了，他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老子也不想干什么，老子也不想进步，老子怕个鸟！同事们惊讶马进步的变化和堕落，纷纷摇头，但马进步的确成了人人不敢搭理，不敢惹的刺猬，成了一个啥好事不干尽惹麻烦的大爷了。
（大约2378字）
有时间再写，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