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你在一个菜场

邹剑川

比如你在一个菜场，你可以看见各色土生野生的蔬菜，人工饲养的青蛙在网兜里蹦跳，活水死水生长的鲜鱼在水盆里扑腾。路上总有一些不明不白的黑泥，它们往往会溅落在你的裤子上。

这些黑泥或者来自街道的浮尘，或者来自四周的菜蔬附着物。但无论如何，它们已经被践踏了千万次，牢固地成为菜场的标志之一。

苍蝇喜欢在菜蔬瓜果和不幸早死的动物尸体间纷飞，屠夫把肢解的猪、牛、羊的肌肉、骨骼陈列在案头上。路人会用手捏上一捏，掂上一掂，很自然地问起价钱，就象谈论天气一样坦诚。

而为偷懒人预备的绞肉机，熟肉铺子的肉条、肉片、肉块都一齐发出半生不熟的声响，这里混杂着生死、腐败，夹杂着汗臭、香水的味道。

比如我在一个菜场，会在许多摊贩间穿来穿去，装作漫不经心的在充满饥渴的小贩的脸上获取满足。我会很挑剔，嫌贵嫌贱，从口齿中吐露标准的当地方言，从而获取与他们异地口音碰撞的欢快，在一堆零钞和毛票的交换更替中，重量千克市斤，单价元角分。这个时候，我往往忽视他们从中作弄的过程，对于称是八两还是七两，称陀是空心还是实心，对于菜叶中是否饱含了太多水分，对于肉质是否新鲜，我从来不问。我以为这种方式很男人，他们往往会在交易完毕后添上一点菜叶，或者是一棵葱两个蒜，以期待你的下次惠顾，但下次是什么时候？下次我未必会记得你的脸，我只是惯性的、无目的的逡巡。

每一次到菜场都是一场冒险，在无数未知和已知的等价和不等价交换中，在菜农和职业贩子浑浊或精明的眼神里辨别高下，在某个清晨和黄昏体察市场的波动和起伏。

我知道有时候盛装是一种累赘，在盛装步入菜场更是一场修行，在市声嘈杂间体味生之乐趣。比如我在一个菜场，四下肮脏，物品庞杂，人流熙攘，利来益往。比起超市，这里不整洁不气派，但每次你踏入一个菜场，透过禽蛋调料腌菜青菜鱼肉的森林望过去，你知道一场战斗即将打响，你知道粮食和营养将从这里开始。从菜场到锅碗不过一步之遥，我不是某一个君子，只是很小人地在人群里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