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自从一个人

我变得小心

不敢在路上

贸然走神

怕撞到电线杆

自己擦不干净一脑门的血

过马路一定不闯黄灯

怕被一辆性急的车刮倒

连累了它的无辜

它并不清楚带倒的是一个

住院无人陪护的人

一个人的时候

发现自己以前爱出神

是一种矫情

 

 

一个人不敢再尝试

冒着热气的麻辣烫

怕紊乱的肠胃

一个人收拾不了

一个人不敢吃一点辣

担心痔疮复发

没有人从隔板外边

替我递来手纸

一个人怕丢手机

那会是世界末日

怕忘带钥匙

再也没有另一个人

会从里面给我开门

 

 

单身的时候

对身体里的悉索响动

特别警惕

像小时候警惕

墙壁里打洞的老鼠

担心某个老化的部位

忽然就断了

担心身体的一边

忽然不好用了

 

 

一个人睡的床

枕头和床单上温馨的气息

越来越少

终于闻不到了

取代的是一种

灰扑扑的味道

一个人的时候

脑子变得迟钝

可能是灰尘落进去了

就像热水器的电池出毛病

是电路里落灰了

灰尘终究会落上

屋里的所有东西

连同窗户和台灯的光线

卫生间的瓷砖

厨房的合金餐具

也包括一颗

中年人的心

 

 

一个人入睡

是件力气活

总想侧过身

去抱住什么

却有劲也使不上

一个人的身体

实际只有半个

就像一只鞋

一根筷子

一具轮胎

一个偏旁

看起来是一

其实等于零

 

 

一个人想要保住一个人

实际是保不住的

一个人需要告诉自己

你已经是一

不要总去想一加一大于二

一个人关键是不能做梦

因为一个人从梦里动身回来

会很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