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体会之八
(2009-12-27 09:3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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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为一。其上不徼,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於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
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
是谓道纪。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动而不得,都是说的这个“不可思议”又无所不包的道体,说的就是世界本原的面目。
我们可能固执地认为一切都很实在,房子很实在,票子很实在,身体很实在,但是那是没有看清实质。一切都似乎存在,但是一切都无可把捉,引用《金刚经》的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现代科学也在探究世界的本原,但是,原子究竟是什么,声音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世界究竟是如何形成的,这些好像很通俗的问题,现代科学统统都还没有最后定论。可以肯定的是,科学研究到最后,会回到老子说的这个“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的“恍惚”的。
虽然是“无物之象”,但是,却不妨碍一切的衣食住行,经济民生,运转不息。真空与妙有,是一体的两面。
通过禅悟的实践,可以会通老子的“道”。禅宗说的“悟道”,其实也借用的是老子的“道”一词。禅悟者,透脱了一切有形的执着,透脱了时间和空间的执着,所以会有“终日吃饭没有咬一粒米、终日穿衣没有穿一根纱”的这种禅的实证境界,这类似老子的“恍惚”。当然,这不是今天我们口头上所说的“精神恍惚”的恍惚。
也唯有通过身心的实证,经历了真正的身心透脱之后,才会真正跟老子心心相连。道,是必须去真实体悟的。
15.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
兮其若浊。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得道的人士,心如明镜,对世界的观察,细致入微,因而言行处事能处处融通无碍。但是他的这种洁净精微的智慧,以及由此在外在上的表现,一般人难以认识。所以老子说,只有勉强给他的表现做个形容了。
他言行做事,内心始终有戒慎恐惧、如履薄冰的一面,决不鲁莽;他力求对四周把握清楚,以保证行动不出错;他对一切人事,时时心存恭敬,象在主人家做客一样;但他又有清新开朗的一面,象冬冰就要融化一样;他敦厚朴实;同时他的心胸博大,如同开阔的山谷;他跟世间打成一片,一点也不自命清高。在他的身上,人类所能具有的各种美好的素质,有的甚至看起来是对立的东西,能自然地统一起来。他不是一个只有僵化的一面的人,他是圆融的人。反之,就比如有的学道的人士,给人始终道貌岸然的印象,或者有的谨小慎微到缩手缩脚,那就一定没有真正掌握“道”的真相。
同时,如果悟得这种自在无碍,就能够在动静、治乱之间,自由转换。在混乱中,能回归清明的局面;在沉静中,又能慢慢地开始有序地行动。懂得道的人,永不会骄傲自满,始终是一种虚灵无执的状态。因为谦虚涵容,所以能不断破旧创新。
这章讲到一个修道人的心行,细致入微,精益求精,也说明一个人对自身的修养,无有止境。一个人,真能修养到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地步,就象佛教所说的“事事无碍”的时候,那是真正要精进不止,对自己的要求,是要严上更严的。
16.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
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
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内心脱开对一切的粘滞,真到了纤尘不染的时候,那就真的宁静安稳下来了。泰山崩于前,心中也会坦然。面临各种美妙的诱惑,也不会被牵引了。
这个时候,世界与自心不隔分毫。万物春生夏长,周而复始,都是自心在动而已,也可以说,是这个无所不包却又虚灵的道体在作用。所以,大千世界,无论如何变化,都万变不离其宗,不离这个道体。这个时候,无论动静生息,其实道体从未动过。这就是时时知道回归根本,就是懂得真正的静了,就是懂得常道所在。这时,你就真的明白了世间的实相。如果不能明白这个道体,对这个道体的把握,不能象是伸手看掌上的手纹那样清晰,而只是稀里糊涂去行动,那就随时都会有偏差和祸患了。
明白了无所不包的常道,这个时候,小我就融化为了宇宙,自心包容天地,自心就是天地,没有一点私心。也就获得了永恒的生命。这个身体,也只是宇宙中生灭的一个现象,身体即使灭了,能生万物的道体,却不会随之而灭。
“致虚极”,是实在的修证功夫。严格来说,不到这个时候,是没法谈老子的。就象参禅的,不到“实际理地,不立一尘”的时候,谈禅也只是文字禅而已。
不信焉。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太上,不知有之”,等于是说,最透彻的悟,是连悟道的痕迹都一点不留的。就像禅宗说的,从见山是山,到见山不是山,还是在不断突破中,到了最后又见山是山,就彻底回归平常了,一切都明白了,也回到最朴实的本来了,这时候,就一点也没有“我已经悟道”的心态了。
“其次,亲而誉之”。最高明的修道,就象上面说的,是不留一点“我要修道”的意识痕迹的,是“不修而修”的。而次一等的,就是心向往之,念兹在兹地去趋近“道”了。就比如孔子说“学而时习之”,也好像禅宗里的如来禅,“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始终在提醒自己,精进不止。如果到了祖师禅,那就一悟而透,不修而修了。当然,要进入祖师禅,那还是要过如来禅这座桥的。就象要到“太上不知有之”的地步,还是要经过不断“亲而誉之”的阶段的。
再其次,就是敬畏“道”。觉得好难,觉得那是自己仰望不及的东西,而自己不敢去实践。当然,这还算好的。再下面,“侮之”,见到心向修道的人,看到佛陀或者老子庄子所说的话,不仅不尊敬,还要骂一通“不正常”,“封建思想”之类,这就叫人无话可说了。佛教里头的说法,听到佛法的道理,不仅没有共鸣,还要反对一番,责骂一番,这时候,说佛法的人,也应该打住不争论,免得让对方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道其实是最平常的,当下就是。只是我们都信不过这么简单的事实。如果信得过,当下就契入了,当下就是自在的本地风光。就再也不到处去找另外的什么“道”了。就如同禅宗的那个公案,四祖道信来向三祖求道:“愿和尚慈悲,乞与解脱法门。”三祖问:“谁缚汝?”“无人缚。”“何更求解脱乎?”道信从此大悟。
道,自在坦然,但是无法用言语来模拟的,所以老子说“贵言”。就是在这种看似无有痕迹的自在之中,一切事情都顺利办妥,办事的人,也没觉得有多少惊天动地的历程,反而觉得很自然。这就是道的大机大用了。
18. 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那透彻涵容、灵明活泼的大道丧失了之后,于是只好用次等的道德的规范来约束社会,“仁义”就出现了。好比是宋明理学,慢慢偏离了禅的活泼透彻的心髓,偏离了大道,逐渐滑到僵化和教条的“小道”里头去,于是到了后来,由于缺乏真正的明澈清新的智慧作为指引,中国社会人心整体上就逐渐江河日下,也就不可避免了。
“慧智出有大伪”,也类似“大道废有仁义”的道理,透彻圆明的大道丧失了,带着人的后天机心的所谓智慧,就出现了。而这种所谓智慧,一般人又看不出来,能让很多人听信跟随。就象有的气功,标榜自己是超越佛道、超越一切的智慧,吸引许多人,但实则其中的一些东西,叫人不敢恭维。在当今社会政治的层面上,也有一些力量,侵略别国,侵占资源,但是他的说辞,“民主”“人权”等口号,听上去是很动人的。这就是“大伪”的表现。人们上当了,还不知道上当在哪里。
“六亲不和有孝慈”,在人伦秩序混乱的时候,就会出现孝、慈的少数典型;在国家秩序混乱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些品格高尚的官员。出现这些好的典型,是好还是不好?老子看到,因为整体上堕落了,少数的好典型,更加衬托整体的堕落,是不值得高兴的。如果是整体的民风的淳朴,是整体的社会的清明,则不必强调少数好的典型,整个民众都能够自我修养言行得体,国家不声不响地无为而治,那才是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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