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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十年———刘索拉作品音乐会”将于12月9日在中山音乐堂奏响。李PP做好了每根神经的精神准备,看完排练,还是觉得,震了。
刘索拉名气大,我倒想先说说杨靖。从来没见过这么玩儿琵琶的。比我见过的最疯的摇滚乐手玩吉他还要疯。那眼神、那动作、整个人的状态和神韵,全都不是传统的、我们在民乐演奏会上或者电视上看到的那种琵琶演奏。杨靖作为中国最好的琵琶演奏家之一,经常在各种主流的音乐会和电视上一本正经地演奏,是什么使她判若两人呢?恐怕就是刘索拉的创作了。同样判若两人的,还有李真贵、张仰胜、巫娜,这些在中国民乐界响当当的人物。在刘索拉的旋律里头,这些人全变了,灵魂出窍、本性毕露、亦魔亦幻,性感、疯狂,可是一点儿都不拧巴,更不做作。到刘索拉这儿,准能见着从来没见过,也没想到过的东西。
一晃十年
PP:以前在美国的林肯中心听过你的蓝调演奏会,就觉得挺过瘾,那时候你是跟美国的爵士音乐家合作,现在好像变化挺大的,乐队里全部是中国民族乐器,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是客观条件上中国没有好的爵士乐手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刘:不是。我1997年在纽约成立“刘索拉与朋友们乐队”,演出效果很好,出的几张CD也不错,并且有基金的赞助。我因此认识一些特好的美国爵士音乐家。虽然我是主角和主要创作人,但那个乐队其实是一个美国乐队,我的创作是中国元素,我用中国的创作来让美国音乐演奏。2000年我和李真贵先生做了中国民族大乐队,是几个民族乐家的非常有个性有创意的即兴演奏,这就开始了用中国民乐来玩儿一些即兴的东西,有爵士范儿的东西。等于那次是一个实验,从那次开始我心里就有一个想法,就是做一个民乐队。我其实是追着民乐回到中国的。2003年我又把中国的民乐家和美国的爵士乐手合并起来,做了一个比较大型的音乐会,作为柏林艺术节的开幕演出。从2000年试验算起,民乐队已经七年了,到现在已经不光能独立演出,而且能和各国的爵士乐、摇滚乐、丹麦、德国的现代音乐、非洲的音乐合作,魂儿是中国的。他们的技术和基本功太好了。具有各种能力。
PP:你的美国乐队跟中国民乐合作,上次在北京演出,是2000年,而乐队的最初组建,是1997年,按照这次的海报上所说:“一晃十年”,关注你的人都能从报道里知道,你的乐队在不断地参加世界上的各种音乐节、艺术节,而且都获得成功。那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在国内演出呢?什么样的时机或者元素不成熟呢?
刘:有一个探索的过程。乐队本身的基础、技术和音乐的感觉早就是最高水平的了,但是那种魂儿还不够清楚,不够带劲儿。中国民乐的那种传统的彬彬有礼太根深蒂固了,疯劲儿出不来,我就觉得不成熟。他们通过一次次地与外国音乐家合作,那种疯劲儿慢慢地释放出来了,自由了,也就越来越成熟了。直到这次,在丹麦音乐双年展上(这是世界最高水平的现代音乐节),当我看到他们能在台上特别得意洋洋地、自如地跟摇滚乐、现代乐应和,不只是演奏层面,而且是整个气韵的应和。看到他们这种状态,我心里踏实了,能在国内演了。
中国High
PP:虽然形式上发生了变化,可是听起来还是那么过瘾。
刘:过瘾就对了,说通俗的话,就是能很“High”。其实这里面有一大堆专业的东西,不过我发现用“high”这个词儿,谁都能听懂,所以就干脆拿“中国High”这么个概念,给媒体下定义。我就是要表现给大家,中国的民乐,本来就是可以很“High”的,很“极限”的。我要把它发挥到最极限。我弄的这种东西,没人儿玩过,谁听过“极限民乐”。能算前无古人了吧?
PP:有什么历史的根源么?还是完全你自己造出来的?
刘:有历史根源。最原始的音乐,是用于祭祀的,中国民乐也不例外。你想想,原始祭祀是怎么样一种境界?绝对是特别投入的,特别虔诚的,特别以精神为中心,然后疯狂、神秘。比如琵琶吧,最早使用在西亚的祭祀中,肯定特别图腾的感觉。然后传到唐朝,妓女开始弹,那当然会是特别性感的。所以我就让杨靖想象着恢复这两种意境和情绪。技术上她本身太出色了,只要感觉和情绪到了,就齐了。我的创作和形式都是新的,但创作的灵感和追求的境界,其实是恢复和复古。
PP:听洪晃说,你在美国的时候,为了找到爵士音乐的真谛,经常去混孟菲斯、哈林这样的地区,好像一般中国人听见这些地儿都挺怵的?
刘:是,不光中国人,连一般的中产美国人都发怵。我在纽约的哈林区里混,真是天天冒着被强奸或者被抢劫的风险,可是最好的爵士乐、黑人音乐,确实在那里。孟菲斯更好玩了,几百年的黑人传统文化、音乐、连说话口音都是特别的。一般不是南方人的美国人都忍受不了。可是只有那儿,才有最纯正的,最地道的,最让人过瘾的音乐。
PP:那么做一个对比,你是怎么样体会到最高境界的中国民乐的,也是这么混出来的么?中国的民乐家们好合作么?比起美国的爵士音乐家们?
PP:先天的条件好得多。美国最好的爵士乐家在民间,可是中国最好的民乐家在学院,而我恰恰是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出来的,所以天然的土壤特别好。比如李真贵老师,他本人就是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的主任。我们这个乐队的每个成员,都是历届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最棒的学生,都是李老师的学生。我自己虽然是作曲系出来的,但民乐也是必修课。每个学作曲的都学过作民乐。我发挥得比较极限。所以这种认知,从根儿上说就是最高水平的。还有一个好条件,也是中国民乐家比起美国爵士乐家的优势,就是他们都识谱,而且是五线谱,这也是学院教育赋予他们的得天独厚的条件。美国好多爵士乐大师都不识谱,或者认识谱子,但不习惯跟着谱子弹,有时候弹着弹着,那技术就跟不上谱子了,跟他们合作,我会把我的谱子让他们试,试得出来的就用,跟不上的,就舍弃了,必须得牵就他的随意性和技术局限。可是中国的民乐家就好多了,他们从正统教育那得来一身过硬的基本功,所以我的谱子一出来,这些民乐家进入状态就特别快,加上最棒的演奏技术和技巧,太牛了,完全能达到我要的东西,准确无误。事实证明,在国际的很多音乐节上,这些民乐家的识谱演奏能力,都是顶尖儿的,比很多外国的音乐家都棒,这也是他们能和几乎所有的形式的音乐合作的一个特好的先决条件。
PP:那么中国民乐家比起美国玩爵士乐的,有什么欠缺么,对于表现你的东西而言?
刘:美国爵士乐家,我得给他们练技术,得控制他们。中国民乐家技术没问题,我得煽乎他们放肆,扔掉矜持,放开了。比如2003年刚成立那会儿,这些民乐家特别拘谨,因为从小受的是中国最传统的教育。演奏的时候,他们极其尊重李老师,李老师站着敲鼓,他们不敢做着,李老师一坐下,他们齐刷刷全坐下了。我就得鼓动他们,必须得放开,怎么舒服怎么来。这点儿好容易纠正了。又有新毛病,就是在乐队里,我是用人声表演,他们又会本能地以为,我演唱,他们是给我伴奏的,于是声音、情感全都弱下来了,特自觉特主动地就当起伴奏来了。我又得鼓动他们,告诉他们得跟我抢、压过我去,把个性全表现出来。这些观念在他们脑子里挺深的,不是交待一声儿就撒得开的,经过了好长时间的磨合,才有今天这种“自由音乐家”的气质,彻底冲破了古典音乐家的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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