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一个江南的童话
陶理
虽然并不太多读他的文字,但是相信和很多人一样,关注了2012年冬天江南的这个葬礼。
冷月葬死魂,是《红楼梦》中的灵魂人物,女才子黛玉生前的自挽。和所有真正的诗人一样,他们的死亡来自于肉体消亡前很久,他们的消失确实是再生的开始:诗歌,开始真正流传于诗人肉体消亡之际。因此挚爱艺术人的死亡,其实往往是他们和世界妥协的唯一方式,留下诗歌,诗人则去了,启示我们天堂存在,那里很寂寞,种着小小的,待轮回的荆棘,浅黄。浮着小小的,已经偿清眼泪的草花,深碧。死亡,作为艺术永胜的仪式存在。而诗族人们的死亡,也有不同的风格。我以为木心的离去,或者是最美丽的。因为,作为一个流浪半生的人,他安宁地离开在故乡,融入江南小镇的泥土,童年的影子里。木心生时孤独,离去时却唯美而恰到好处。如果用音乐来比喻,大概是希腊悲剧唱完时候,舞台上有采莲女子清歌无意中浮起,而梦中的少年,还在长堤翠柳之下-----他们在相遇的途中,现代和古代,东和西。木心那一代人,分花拨柳而来,但其中有几个,有几个熬过大劫万千,被后生小子如丹青先生自海外推荐回来,在回到青埂峰下之前,能回故乡完劫,证缘,淡淡消磨最后几日,在童年金粉繁华的旧月亮边上,悠悠离去?木心的存在,不是一代人的异数,但他的离去和目睹中国的几次轮回而最终被以现在温和的方式记忆,这份际遇,却是异数。他的死亡,完成了千古文人归乡梦:生于江南,别于江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一个童话。
三个我会记住的诗(文)人之死是:李叔同,张爱玲,木心。弘一法师留下“悲欣交集”四字,用死亡完成一份大启示。而他在生前的两幅墨贴,却早就道尽了大师的生死观,艺术观,他将未出家前的半生,用“游艺”两字概括,将出家的后半生,用“灵化”两字形容,可见他最终择宗教而非艺术面对死亡的决心。张爱玲则选择在孤独中回到幽闭的少年时光,门前,垃圾也被关注,肉生却摒弃一切抚摸,如冰海残月般凝固,用死亡创造了一个出世/入世的分裂意境。而木心呢,他的死,完成了那份来自于南北朝的中国江南笔墨缘,那个水草丰美的童话。最终,希腊人以南朝背景,启示了中国文化自现代到后现代一百年来的行动时间线----我们还在大的改变中。
那改变,犹如木心遭遇但未必都说清楚的一切,还在轰轰烈烈的到来。
2011/12/26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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