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好朋友的婚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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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匹普说过,从去年回英国老家探亲一次后,她不结婚不要孩子的心,起了动摇。
这个婚礼的事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默默酝酿起来了。
我一直觉得匹普是那种古典和现代综合的女子,她柔和,均匀,不卑不亢。来了新西兰几年,如今在国家选举委员会里任高层,也算是事业有成,只是她朴素稳重的个性不改,还是布裤布衣,简单一如当时背包旅行时候。全不化妆,偶然宴会时候穿一件无领晚装,戴一对银耳饰,便见得艳光四射。平日生活,低调平和,说起感情,也是无声无嗅。好象有人是把爱情当作雕像高挂生活中,有人是当作玩偶握在手中,时时示人示己,匹普却是把爱情当作手边一个小小的灯,旁人见得到那光,听不到什么声响。
我记得见他们一起在住的彭特尼海边小街道上携手散步,因为都是一米七以上的人,走起来很引人注意。
纳吉儿在一家大公司里做工程师,性子温和腼腆,但是喜欢运动,常常骑单车过惠城那条长长的高速公路去上班。有天黄昏,我坐在他们屋子里和匹普正聊天,他回来了,满身的雨点,匹普开了门廊的灯,照着他,说了声:“亲爱,你打湿了罢?”
也还是不失分寸的亲热,却透出贵气如匹普的她,那种娇柔的一面。开了灯以后,我就走了,留朋友的私人空间,虽然要好,匹普极少留饭,她自己是素食主义者,晚饭不过切蔬菜,难得纳吉儿,虽然是肉食主义者,却完全宽容她的选择。每每为她找喜欢的蔬菜。
或者款款深情,本来都是素的。
皮普那个小家,其实已经成了四年了。小小的花园里面开满白菊,绿色的窗里面,有皮普手做的沙发套,还有纳吉儿刷白了的墙。我送他们的一幅云南蜡染女子图,被她宝贝得了不得,亲手缝了个套子,挂到卧室的墙上去了。两人互重互爱,已经过了四年,而匹普对我说过,他们不需要婚姻这个壳子的。
只要缘分久就好。
我常常开车经过他们家,看那小屋的窗子里透出的灯火,总是深心为这对朋友欢喜。
喜欢他们朴实的爱情,不事喧哗。虽然都是高薪,却省衣也省吃,偶然两人飞南岛,去雪山边的小镇上度一个周末,看看雪,再回来上班,是最大的奢侈。有时候一起骑单车,到惠灵顿旁边的绿山上去吹吹风,就过掉一个假日的下午了。难得是六年了,还是喜欢在一起,作这些简单的旅行。
然而平静的匹普却慢慢在回乡又回来后一年,开始有了些许的情感波动。
因为回乡,看到了那么些旧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匹普很有些想家了。而她两个姐姐刚刚有了孩子,也使得她非常恋恋。
——想象我的侄女们,长大了竟然不认识我这个姨妈呢。
对故乡英国的怀念,从湖区的水仙到小侄女的笑容,都开始消磨她的情感了。好象我对于西湖边一朵桂花的怀念,并好朋友的孩子们,他们忽然在我们的故乡长大了,而我们在原来自己的空间里渐渐陌生。
我懂得匹普的心境。
而她结婚的决定,是因为纳吉儿对她这些心态的感应。
因为匹普的母亲是英国传统的老派人物,不是很能接受匹普同居,如果他们有一个孩子,她希望孩子是来自正式的婚姻。
而在考虑了很久之后,匹普和纳吉儿有了共识。他们喜欢漫长的讨论一件事情,以此作到相敬如宾。
慢着——他是如何求婚的?我听到这里,将吃泰菜的筷子放下了,有点开玩笑地叫着。
在海边——
有没有单退下跪,象个骑士?
我笑着——当然,这类事情该不会发生在一对已经同居六年的伴侣身上。
匹普有点反常的,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是的,他单退下跪了,按照英国的惯例。
啊——
在海边。那天,在我们认识六周年纪念日,我毫无预感,还忙着要在吃完饭后去开一个会,这时候,纳吉儿絮絮说起往事,如我们如何在旅行中相遇见,如何那一天如果不坐同一个中巴就会遇不见,我正想着开会的事情,全不在听,忽然他跪下来,给我戒指。。。
你哭了
是的,我哭了。一点点。
我默然看着匹普。想象海边夕阳里,那个英国式的求婚。不,我不是感叹这里有多浪漫,相反,却震撼于它的平静。
在成了家,磨和清晰之后再结婚。
在旅行过后,成熟之后再成家。
这个过程,是从背包旅行,到白领余生,到后面的终老的可能。
一生故事,可以写得琐碎,但我知道如何将它读的精致。
我微笑,说了一个字。
“祝福”。
——匹普的婚礼,安排在一个月之后的圣诞节,那时候,他们自英国的父母姐妹飞来了,其余并无邀请任何客人,他们一起到南岛一个雪山边的小镇上,坐了一艘游船,看雪光湖色,消磨了一个黄昏。我的好朋友在三十六岁那年,在这样的简单安排中,嫁给了她在路上遇见的那个人。一向低调的她,为这婚礼只准备了一件自己设计的白底小蓝花无领礼服,一个自己作的白色洒黄菊花奶油蛋糕,另有一把小小的蓝百合花握在手中。
——那天,她穿白色礼服,在雪山边,笑意盈盈。把那样的幸福,留给我们,消化,或者保存。
——我在“雪国红豆”里面写的雪湖婚礼,见证在好友身上,因为她不懂中文,我只能默默感觉这种相知的快乐了。
——真的,自小愿望一个雪边的婚礼,默默小女子心念中,还是雪国红豆最相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