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月亮,第二次的天真——蔡皋老师图画书《月亮粑粑》赏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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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的月亮,第二次的天真
——蔡皋老师图画书《月亮粑粑》赏读
汤素兰
童谣既是诗,又是歌。千百年来,一代代孩子总是一边游戏,一边诵唱童谣,慢慢长大。一首首童谣像一颗颗种子,种在孩子最早的心田,让他们在多年以后,只要童谣的声音响起,就会忆起儿时的伙伴,忆起母亲的怀抱,忆起爷爷奶奶摇着蒲扇的身影。
《月亮粑粑》是一首著名的长沙童谣。当中天升起一轮皓月,长沙城大街小巷的细伢子细妹子就会唱起它:“月亮粑粑,肚里坐着爹爹,爹爹出来买菜,肚里坐个奶奶……”一千年前的长沙细伢子细妹子唱过,一千年以后的长沙细伢子细妹子还会唱。世界上能超越时空流传的东西不多,优秀的传统童谣就是其中之一。
这首童谣起源于何时,作者是谁?已经无从考证,也不需要考证。它为我们所描画的是童稚的眼睛第一次所见的月亮,是天地万物还没有名字时候的月亮。
那时候的月亮,不是年龄约46亿年,围绕太阳公转、本身不发光、只反射太阳光的一颗固态卫星。那时候的月亮是有嫦娥居住、玉兔捣药的月亮;是能应诗人的邀请、和诗人一起翩翩起舞的月亮;是当作瑶台镜呼作白玉盘的月亮。那时候的月亮,是孩子的月亮,是任由孩子命名和想象的月亮,因而也是诗歌的月亮。
那时候的月亮是一个游走的故事:月亮里面住着一个老爹爹,当老爹爹出来买菜的时候,里面还住着一个奶奶,当奶奶出来装香的时候,里面还住着一个姑娘,当姑娘绣花的时候,她绣了一个糍粑,糍粑掉到井里,变成了蛤蟆,蛤蟆上树,变成了喜鹊……这种游走,反映的正是孩子的不断运动和他周围世界的变化。这种运动与变化是随心所欲的。因为新生的孩子的思维还没有被理性束缚,在新生的世界里,孩子有如上帝,他创造事物,创造他自己喜爱的奇境。
那时候的月亮是一场语言的游戏。他让声音随韵粘合,前一句的结尾成为后一句的开头。他只要声音好听,不要具体的意义。因为孩子知道,人类最好听的声音不是起源于精心布局的音律排列,不是声音所表达的意义,而是起源于身体本身,起源于身体与身体之间亲密的交流。当他还是一个小婴儿的时候,在妈妈怀中他最爱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那种声音没有意义,却最为愉快。愉悦本身就是意义。正是通过身体的运动、韵律与声音,新生的孩子与世界发生了联结。孩子从天上的月亮粑粑开始唱起,一直唱到前山小庙里的和尚因为顽皮挨了粟壳;他从老爹爹唱到癞蛤蟆。他逃离语言的概念,从天(月亮)到地(街,井),从老人(爹爹、奶奶)到小孩(小和尚),从人(爹爹、奶奶、姑娘、小和尚)到动物(蛤蟆、班鸠、喜鹊),从吃(粑粑、糍粑、豆腐、菱角)到玩(上树),从而建立了人与人之间,人与天地万物之间的新联结。
我们掌握的概念越多,我们的感觉就越馈乏,我们与世界也越疏离。像《月亮粑粑》这样优秀的传统童谣,如同天籟,用单纯的声音教我们倾听;如同一个飞翔的梦,让童年充满快乐。
如今,蔡皋老师用图画书的方式为我们重新表达和阐释这首老童谣。作为著名画家的蔡皋老师,有另一个名字“长沙好外婆”,由她来画《月亮粑粑》真是最恰当不过了。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认为,即便是成年人,也可以有“第二次的天真”和“健康的儿童性”。天才的艺术家们尤其擅长此道。他们虽已成年,却可以拥有童子初心;他们既是非常成熟的,又可以是孩子气的。他们能以十分成熟、理性的眼光看待生活,把生活的底蕴揭示出来,又可以用童年期游戏化、泛灵化的思维,充分展现生活的情趣与世界的美妙。(看看老奶奶与那只兔子,多么美妙!看看发现和尚爬树时那个张嘴叫喊的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多么传神!)这时候的单纯就是聪明的单纯,这时候的游戏也是一种几近化境的适意状态,是人与自然、人与世界之间的和谐。蔡皋老师的图画就是这样。这些画面构图简洁,设色单纯,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雕琢,没有任何的刻意经营,如同完全从事物本身、不依赖任何外力作用而发出的自然音响,这是画的天籁,与童谣的天籁之声合而为一,让这本图画书成为吟唱的画,成为有色彩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