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呆的时间长了,慢慢的也从同学的口中了解到老曹头的一些事情。老曹头原来在一家企业的机修车间上班,是一名获得过“青年突击手”称号的老钳工,丧偶多年,独自拉扯着一儿一女,女儿前些年已经出嫁,家里就只剩他和已近而立仍未结婚的儿子,前两年他退休后闲来无事便找了份艺校看门人的工作。老曹头为人和善,见谁都是乐呵呵的,很得艺校师生们的人缘。想起在我住院期间,他也时不时跑到医院来看望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再想起他在浴室里似有意似无意的举动,我长叹一口气,谜一样的老头。
又是一个周末,我正准备出去技巧队找童渊,在学校大门处被老曹头叫住了:又要出去了?有你一封信。90年代初可不比现如今的通讯这么发达,我和老徐的联系基本还是以书信往来居多,老徐会定期的给我来信,说说近期的演出安排,生活情况等等,尽管通篇文字也找不出一个让人心跳的字眼来,但我还是能体会到老徐的用意,心思缜密的他不会大意到在字里行间流露出情感来的,因为我和他说过学校里的来信有时会被人私自拆开过,信件是老徐给我写的多我回的少,主要是剧团演出的地点时常变换,在信的结尾老徐说这次有三天的休息时间,不过不能来看我了因为他母亲病了,他得回乡下去看看母亲。我的思绪一下子就飞回到了那个如水的秋夜里,那古色古香的院落里的善良淳朴的阿嬷,她老人家还好吗?有股想和老徐去乡下探望阿嬷的冲动,一看信的落款日期,已是三天前写的,估计老徐已经不在乡下了,带着些许的惆怅我来到了技巧队,只见童渊的宿舍门紧闭,一问才知道是外出比赛去了。
在市里漫无目的逛了一圈后回到学校已是下午,刚一进校门,老曹头便神秘地凑上前来:怎么才回来?我有些纳闷地望着他:有什么事吗?
你女朋友来找你啦!我被老曹头的话给说懵了,我哪来的女朋友哟,老曹微笑着拍拍我的肩又说:你小子的眼光不错啊,那女孩子真的很漂亮。我望着煞有介事的老曹头不禁乐了,这老头,上次误把老徐当成我的父亲,这回又是哪路佳人进入到他的错点鸳鸯谱中了,顾不得多想转身急急往宿舍走去。宿舍里空无一人,可是眼前的景象让我呆住了,以往男生宿舍常见的凌乱、邋遢的场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洁干净的地板,所有的内务不知经过了谁的神奇之手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更让我惊奇的是桌上竟然多了一个花瓶,一束百合正默默吐露着芬芳,给我们这略显简单刻板的宿舍平添了几许的生活气息。
会是谁呢?谁会为我们作这些事?我不得不调动起所有的神经来思考这个问题,突然间我发现早上临出门前换下的那盆衣服也已不在床底下,我有点明白过来了,循着哗哗的水声来到洗衣的水池旁,只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正微弯着腰在刷我那双训练时穿的布鞋,她专注的神情,似乎在攻克科技难题一般,透过树叶洒下的斑驳阳光在她身上罩了一层薄薄的金黄色,披肩的长发随着手部的动作微微颤动,我定定的站着,心潮澎湃,在我们那个年代,一个女孩子主动为男孩子洗刷衣裳,多半意味着对他有意思,眼前的晓丹如戏里下凡来给董永洗衣做饭的织女一般圣洁、无瑕,只是我能是那个有福迎得美人归的董永吗?
我能吗?我行吗?一个巨大的声音一遍遍的拷问着我。
晓丹!我不由自主的轻呼一声。闻声回头的她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羞怯腼腆的笑脸,
回到宿舍,同学们个个心照不宣的借故躲了出去,晓丹默默地为我整理床头的书籍,当她在折叠衣服时发现了当初老徐从她那儿借来为我包扎伤口的白色手绢时,我注意到她的手停留在手绢上仔细摩挲着,似乎在找寻那往日的记忆,许久晓丹才抬起头望着我:你怎么还保留着这手绢呢?我有点尴尬:啊?呵呵呵,还跟新的一样,扔了怪可惜的。晓丹对这样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仅此而已?我故意大声笑了以掩饰内心的一丝慌乱:仅此而已!其实我知道晓丹这样问我的涵义,对我来说,保留这手绢其实更有些特别的意义,无论如何,那是我第一次和老徐相遇时的见证,只是晓丹可能领会错了。唉,她又怎会明白我的情感指向呢?
在此后的两年,晓丹来学校看我的次数益加频繁,每次她来都是我们宿舍的那帮哥们最高兴了,因为每次她都从外面给我们带各种各样的小吃和每到一处演出时买的特产,有时因为演出日程的紧密吧,很长一段时间没来学校,那帮馋嘴的弟兄们就总旁敲侧击的审问我:嗨,你那女朋友可有段时间没来看你了啊,是不是感情出现危机了?
去去去,什么女朋友啊?只不过是以前剧团的同事,你们可别瞎说啊!我急忙辩解着。
行了,不是我吹牛,苍蝇飞过我都能分雄雌,就你们那点事,还能逃得过广大群众雪亮的眼睛?一位嘴大的舍友在“大放厥词”。
我暗自在心里叹口气,怨不得人家会那样认为呀,晓丹的频繁造访本身已说明了我们之间关系的不一般,更何况她每次来都主动帮我洗被单洗衣服,拦也拦不住,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算了,有些事会越描越黑的。
哪知那舍友见我不说话了便又得意洋洋的:啊?你们俩真出问题了?说出来哥们替你摆平!
我打趣他道:是你的肠胃出问题了吧?就那么关心我的事?
舍友讪讪的:是啊,好久都没人来犒赏犒赏咱们的肠胃了,如果现在给我一只鸡,我保准连那骨头也不舍得吐出来。他的话惹来哄堂大笑,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到别的方面去了。
过了端午,天气渐渐炎热了,课业也日渐繁重,在形体训练课上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作业,每个人根据抽到的命题独立完成一段折子戏,我抽到的题目是“徐策跑城”,尽管也曾见过老徐演过这个角色,可在剧团我还从未接触过这类的老生角色,对于应该如何去塑造人物我是心中无底的,虽然在心里早早就暗自揣摩着老徐策的性格特点,设计着人物的动作,可是一到排练场,自己比划出来的动作总是别别扭扭的,似乎缺少了什么,同学也说了:这不象是一个老头儿该有的神态,分明是一个年轻小伙儿的表情嘛。我坐下来仔细想了想,意识到或许我欠缺的正是对老生行当的深入了解,才会有今天以少代老的想当然的步态神情。都怪自己平时对生活观察得少了,眼见着一星期交作业的期限即将到来,这可把我愁坏了,老徐要是就在身边向他讨教一番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只可惜远水解不了近火,一番苦思冥想之后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眼前就有一位老头儿,何不前去观摩观摩他是如何走道如何说话,或许可以从中找找角色的感觉呢。
此后的几天里我有事没事就往传达室跑,借着看老徐有没有来信的空当儿也要在传达室磨上半天,一边和老曹头耍着贫嘴一边却又仔细观察着他的言行举止,细致到连他喝水后的喉结抖动了几下也没逃过我的眼睛,呸,要不是为了那该死的作业,我何至于要如此“无聊”呢。老曹头似乎也对我的突然间和他套近乎感到很满意,乐呵呵的同时嘴里竟然还哼着曲子呢,我仔细一听,呀嗬不简单哪,竟然是《过昭关》里的伍子胥的“一轮明月透纱窗”,我喜出望外直嚷嚷:曹大爷,你还会唱这出呢?
呵呵,一时高兴哼着玩的,在你这戏校学生面前献丑了。老曹头自嘲着。
这伍子胥也是须门老生行当里的一个经典人物形象,这老曹头居然也会唱,我突然间对他来了兴趣:那赶紧唱唱,我听听。这时门外来了一辆车直摁喇叭,老曹头急忙起身去开门,临出门回头说:晚上你来,我唱给你听。
晚上我到传达室的时候,老曹头正在往脸盆里加点热水准备擦身子,我说:天气热了,你还加热水啊?
洗热水澡能够促进血液循环,洗过后浑身上下舒坦着呢。老曹头试试水温,转身去关传达室的门,我忙站起身来:那您先洗吧,我呆会儿再来。
没事,你坐会儿,我马上就好。说话间老曹头已经脱光了衣服,只着一条宽松的老爷式的大裤衩。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回身打量起这间兼作卧室的传达室,十多平米的空间搭了一张床,一张桌子,放了一台电视机,所剩的空间已经不大了,两个人在里面要转身都有些困难。静默中我打开了电视,胡乱地按着台,老曹头把水洗得哗哗响,我的心思根本无法集中在屏幕上,偷眼瞟过去,或许是常年工作在生产第一线的缘故吧,老曹头的肌肉看起来还是非常有力度的,丝毫没有松松垮垮的痕迹,手臂挥动时那隆起的肱二头肌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年逾花甲的老人的手臂,我下意识的吞下些口水以润润已经有点冒烟的嗓子眼,眼前的老曹头旁若无人地褪下裤衩把整个胯部附在脸盆上,撩起水来清洗,我的意识渐渐模糊,电视里的声音似乎已经隐去,耳边只是响着那哗哗的撩水声。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老曹头起身到床头找干毛巾,湿湿的漆黑毛发中吊着一团物件摇头晃脑的走过来,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想象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小的慈祥白发老头的身上竟然长着一付多少人日思夜想却无缘拥有的看起来和他身材有些不成比例的本钱,我的眼睛已经挪不开了,只觉血直往上涌,老曹头慢慢在我身前站定,拿着毛巾擦干身体也不穿衣,缓缓拿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前身,幽幽说了句:从你进校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
我的手机械地动着,听到老曹头说:我很喜欢你、、、、、、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每天晚上为我提一桶热水到浴室去,为什么会在我骨折住院时常常跑来陪我聊天逗我开心,老曹头继续说:人与人是需要感觉的,你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很羞怯很腼腆。我手中的物件已经坚硬如铁了,老曹头抚摸着我的头发,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粗了许多,我迷失了,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曾几何时,这握在手中的丰盈感觉是这等熟悉,哦,是老徐的,哎呀不是他的,我似乎见到老徐正以责备的眼神看着我,心头一惊,猛地睁开眼,糟糕,我正是在干什么呀?我放开了手,推开老曹头,急急去开门跑了出去,头也不回。
身后是老曹头的慌乱叫声:哎哎,这、这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