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终于在锣鼓声中开场了,父亲和母亲早早就守侯在戏台前,我则在阳台上望着那亮如白昼的一方舞台,今晚演出的剧目是《包公三勘蝴蝶案》,我猜想包公一角会不会由老徐扮演呢?带着这个疑问我继续凝望着舞台,生怕错过老徐出场的时刻。这是一个年轻人居多的剧团,因为年轻,戏演得很有激情,也因为年轻,演出始终在快节奏中进行,就连几处诉说心境,离别场景,缠绵互慕的本应柔和舒缓的戏也因年轻演员的抢拍而迫使乐队也加快节奏,但暇不掩瑜,演出的质量还是很高的,看得出演员们的基本功都非常扎实,唱念做打各个方面都没有明显的弱项。我注意到那个给老徐递手绢的叫晓丹的所扮演的旦角在这群年轻演员当中实力突出,应该就是所谓的台柱吧。
戏至中段,在王朝马汉等开道过后,包公终于要出场了,未见其人先闻声"身在朝堂沐皇恩,精忠报国栋梁臣"果然是老徐,尽管额上画着日月印嘴上挂着长髯身着蟒袍头戴长翅帽,我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包公肯定就是老徐扮演的。果然名不虚传,老徐出场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透着名家风范,唱腔处理的非常到位,我在阳台上只恨没有放大镜,将老徐放大在我眼前细细欣赏,我突然觉得阳台与戏台之间的距离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我索性出门来到戏台前,找个位置站着痴迷地看着台上的老徐。
过了很久,台上的老徐早已退场来到我身后我却浑然不觉,直到觉得脖子后有些痒,似乎有热热的气息游走在耳边,我猛然回头借着台上的灯光只见一张涂着重重油彩面目狰狞的脸就在我身旁,把我吓得退了好几步,是我,阳子!我的手被抓住,定睛细看,原来是没卸妆的老徐,你怎么无声无息的,吓我一跳。我嗔怪着他。老徐微笑着:我看你被台上的漂亮姑娘迷住了,都不忍叫你呢!去你的!我的脸立马红了,我希望在夜晚这一切并没被老徐发现。我看着他的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格外生动,分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见两个眼珠子在黑白油彩中闪烁,两片嘴唇在动,我仿佛被催眠般产生幻觉,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阳子,你又走神了,老徐把我拉到一边,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我刚才在家里的阳台上看。
那怎么现在又到戏台前来了?我无语,我总不能说那是因为要近距离观察他的缘故吧.
走,我带你到后台坐。老徐拉着我来到后台,因为下午的那段插曲,在后台的演员都很客气跟我点头打招呼:来了。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样的演出后台,对所有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我看着前台演员的表演,发现在台下看和在后台看的感觉真的是大相径庭,在台上看不容易进入戏的情节,因为身边的演员进进出出的老是分散我的注意力,听着这熟悉的曲调,我的脚不由自主跟着打起节奏来,老徐坐在我对面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动动他的脚说:你别老看我,我会不自在的。
老徐有些尴尬地笑了:哎阳子,你也会这曲调?
知道一点,这是杂粹调吧。
老徐很惊奇地看着我点点头,刚好乐队又奏出另一种曲调,老徐说:这个呢?
我脱口而出:这是七字调,对吧?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有些得意。
芗剧的曲牌很多,曲调常随剧中人物的表演而转换,在一段忧伤的弦声后我望着老徐探询的眼神说:这应该是卖药哭调吧。老徐微张着嘴,这次我从他的眼中读到了意外和欣喜。
我爸最爱听戏了,在家没事就听戏曲磁带,我就是再笨最起码也混了个耳熟呀。
这时前台的演员又唱起另一种调,老徐似乎存心要考我,眉毛一扬说:这调也熟啊?
晓丹退场来到后台见到我有点诧异,她冲我笑了一下便匆匆去换戏服。在今晚的戏中老徐所扮演的包公戏份挺重,其间他好几次重新穿上蟒袍挂上胡须上台演出,每次要出场前总要对我说:阳子你在这等着我。好像我会跑了似的,我每次都说:好,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