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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内部笑话开始
http://news3.xinhuanet.com/shuhua/2006-01/26/xinsrc_212020314134253158585.jpgby
——给Xorms君
“连你也用上好手纸”是我们几个宿舍的女孩都知道的笑话,属于我们的小圈子笑话,我们经常这样彼此揶揄,但是我无法跟别人解释。我怎么能三言两语地跟别人说清楚什么是“腰”呢?“腰”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我们一起生活了两年多的人。
贾樟柯在《三峡好人》里做的,某种程度上就是在讲一个小圈子故事。有人对当中的一些东西感到莫名其妙那是很正常的,只是我从来没有从这些人的角度想过这部电影,因为我以为我在圈子里。关于三峡工程,我永远不想在博客里评论它,因为我怀疑我是否有可能描述我的感觉。当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除去党派、民族主义的偏见之后,“三峡”仍然是个巨大得无法触碰的话题,人们能做的就是重申自己的渺小,和不挠,似乎在为那些对三峡不那么谦卑的人赎罪。
在《三峡好人》北京大学的首映上,策划人刘小东和导演贾樟柯一起上台。好几年前我买的旧的《艺术世界》上,就看过刘小东的画,关于三峡移民的主题。不知为什么我就记住了那种感觉——我一向只因为讨厌才会记得中国现在的画家的作品——可刘小东的三峡有那么股悲凉的劲儿。不由得想起最近听的西方美术史的讲座里的一句话“美比历史更真实”,当我们无法触及真实的历史的时候,美变成了我们唯一能倚靠的经验。电影里三明在屋顶的很多画面都像极了刘小东的画,以至于我能给电影画面绘上刘小东油画的笔触和颜色。刘小东邀请贾到奉节去拍纪录片,因此有了《东》。《东》里面的男主角就是刘小东的男模特,后来他在《好人》里变成了“老鬼”。有一次,当纪录片的镜头刚刚离开“老鬼”的时候,他露出了不懈的笑,仿佛在说,你们这些外来的人,在这里呆那么几天,怎么能够知道这里究竟在发生什么呢?贾看到了这个不善意的笑,于是他决定要做更多,就有了《好人》。
贾在奉节呆着,觉得那里人、物包括天气都变化莫测,让他这个山西人感到非常超现实,于是他就蹲在山坡上想:这太超现实了,是不是一会儿会有飞碟飞过啊!电影里,我们看到了飞碟。之后他见到了在半山上的移民纪念碑,显然人们曾经觉得移民是一件大事,但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因为这个移民纪念碑遭遇了烂尾的命运,成为了被荒谬地堆积起来的混凝土。贾看了很是气愤——要我看我也气,我打算去爆破了它,现在开始接受捐款——但贾是导演,只消花些钱就可以请电影学院数字电影所的人让这个烂尾移民纪念塔自己飞走。所以我说了,完全没有必要对贾本人五迷三道,这一切都是电影的魔力,但是我还是会梦到他。后来贾觉得那片将要被淹没的土地显得有点平静而忧伤。那时候刘小东其中一个模特过世了,摄制组停止了工作,几个月后他们到那个过世了的模特的家里看望他的家人。家里,一只空啤酒瓶静静地呆在窗台上,覆了尘土,人们可以想象男主人上次回家的时候和完了里面的酒。所以影片有个这个英文名,好像原名就是这个:静物。
我是那么地注意这些文化上的元素,对贾的鞭辟入里感到兴奋。离开电影学院的朋友再和绿色和平的12位好友一同有去看《好人》的时候,不一样的感受泛了出来,轮子君被里面的感情故事感动得在黑暗中紧紧地捏着我的手,钟姐姐更是被震得无法从座椅上站起来。第二次看《好人》之后,我才开始感觉到忧伤……
但我仍想引用Coco引用过的林博士的话:“电影在中国已经成为一种相当精英化的东西了。”那些舍得买票(门票是我在剧组里日工资的1/2)看大片的人,他们绝对是中层以上的市民;那些读懂《三峡好人》的人,是那些有机会接触到故事背后的故事的人们。
Mary奶奶的儿子是个影迷,他和他的妻子已经在温哥华看了《满城尽带黄金甲》(我还没看呢!),Mary儿媳妇的评语是,不喜欢,血腥得没有必要。而我觉得,中国的大导演们跟大多数市民一样,精神生活没有跟上GDP增长的脚步,完全迷失了。
北四环边一小西餐厅的新年Party上,我见到《黄土地》里的女主角,二十二年前,她是黄土地里那个要过黄河去找红军的女孩。我很不礼貌地使劲盯着她看,直到我确认她就是薛白。一群徐娘抢着麦克风唱歌庆祝新年的到来,我突然想给光头打电话——他说他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正是《黄土地》在美国上映的时候,他把这部电影看了三次。光头是香港人。香港那时候是英国的。
电话没有打通,才想起来他去度假了,绿色和平的人好像大都去度假了,宿舍的女孩子们也去度假了,我在北京四环边上一个西餐厅里,和剧组的人在一起。很高兴,新年来了。
(Update:光头说他看《黄土地》看了六次!五次在美国,一次在香港。)
资料:
刘小东
惜别三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