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就到酒店的餐厅吃饭,这其实也是广东公司的食堂。羊城的茶点精致小巧,素有盛名,加之有对方领导陪同,我在广州的第一餐吃的小心翼翼。吃完饭,我们被请进办公楼里的会议室,听经验交流报告。看广东公司六年前的发展状况,大抵和北京的现状相当,而楼里的办公环境也比北京洋气,一如广东的经济,比北京走得更远。
时间一晃而过,旋即到了中午。午餐之后,我们被安排去参观中山纪念堂。广东的同事请了导游带队,据说是市里顶尖的名嘴,长得很像罗家英。昨天接站的老蔡也陪我们同行,他是新疆人,来广州工作时间不长,言谈中带着温柔的西北口音。
中山堂离酒店不远,都在粤秀山边。导游引我们到一片花园庭院中,只言片语讲过去的事。于是时光便倒流70年,看羊城的百姓和海外华侨为纪念一位伟人大兴土木。原来穿越时间比跨越路程还来的便利。70年前,中山堂是一块碑,铭刻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铿锵,撑起一片疲软的脊梁;70年后,中山堂依偎着广州市政府,化作一个集会和文艺演出的礼堂,静默在夕阳的晚风中,侧耳倾听这聒噪烦闷的仲夏。
中山堂外有一尊孙先生的塑像,是件仿制品,而一直被误以为青铜质地的原件,在毁坏后才发现竟然是染色的石膏。塑像换了,城头的王旗也换了,而庭院里那一排枇杷树却静立不动,在烟雨中蔓布宽阔的树冠和致密的枝叶,将虚幻的光影化作一片夏日的阴凉。我站在树冠下,被一阵凉风吹醒,抬头望去,满眼是剪碎了的青翠。一片浮云飘过,原本幽暗的静谧变得更加幽暗,而叶片也蜷缩起来,只剩下棕色的树干。这样的日子该有雨水,化成线,穿越燥气的环抱,将我放飞在树冠的顶端。
天色渐晚,我们顺着不知名的水渠走向珠江之滨,从这一岸到那一岸,又从白天鹅酒店掉头回来,到天字码头边的一处酒家吃海鲜。酒席间,老蔡说自己已经工作了20年,轻描淡写的,仿佛日子可以被一把揉碎。而我也总想有一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年逾不惑。日子总要一天一天挨过去,在还能坚持的时候,请不要轻易改变。
饭后,我们从天字码头登船夜游珠江。游船划开灰黄暗淡的水面,如同翻拨荒原的沙粒,将遥远扬撒到更远。忽然就下起雨,轻飘飘、软绵绵的,粘在身上,连同我一起,隐匿在夜色之中。两岸的灯火星星点点,闪烁着迷茫的光晕,那是公寓楼里未眠的希望,很可怜,也很执著。游船走不动了,就往回返,依旧把我们留在天字码头。
其他人结伴而去,只剩下我独自等待小伟。我们说好在这里见面,他如约而至,寒暄几句就带我去逛北京路。这是羊城的步行街,一如北京的王府井,只是小气一点,年轻一点,也温暖一些。我们喝咖啡,又吃烤鱼丸,就着混乱的食物,谈我们混乱的生活。小伟和女友漂泊在广州,梦想有一个自己的家;而我陷在故都的泥沼中,每一天带着镣铐跳舞。或许该打碎镣铐,或许该停止跳舞,人,总要对自己狠一点。
午夜,我们挥手作别,回各自的家,做各自未完的梦。在这个属于未来的城市,我总要紧张的生活,明天还要早起,逆流而上,只是没有船,也没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