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偶听一员工的生育奇事。
2、其为家中长子,肩负传宗接代大任,不料妻子前两胎皆为女孩。遂夫妇二人去算命,被告知有“九女命”,即要生九个女孩子后才能得子。
这话鬼也是不信的,连续怀孕九次都是女孩,恐怕比双色球中个五百万都难,但想来那算命的果真是位神仙。夫妻两人确是后来又怀了七个女孩,其中还有一对双胞胎。
但现实是,那七个“女孩”在她们分别降临母腹四至五个月的时候,被死亡了。
幸存下来的前两个女孩,都在各自名字里有一个“娣”字,这个字将时刻烙印在她们的生命里。但上天保佑,她们没有被死亡,她们显得极为幸运,被叫了这名字就罢了。
我没有在讲故事。
这里的丈夫是我身边的一个工人,他朴实敦厚,对家人和朋友都异常地好,对工作具有责任心,是我们最优秀的员工。他也是七十年代生人,曾经读过高中。他经常在手机里看各种新闻,他甚至关心大s的婚期。除去他对儿子的执着外,他没有丝毫落后于这个时代的迹象。
而我未曾谋面的他的妻子。那定是一个结实健壮且为家庭可付出一切的农妇。若不是结实健壮,不可能经历如此多的怀孕流产再怀孕。若不是可为家庭付出一切,不可能能经得起这么多身体和精神的痛苦。
我不想对他们进行道德上的抨击。
你没有在他们那个乡村里长大,你没有被那些流传千年的乡村文化熏陶和束缚,你便理解不了他们的坚持和残忍。
多少乡村人,一生都生活于亲邻的口舌里。他们害怕亲邻的唾弃,却不怕扼杀自己的胎儿。他们害怕亲邻的讥讽,为了逃避这些讥讽,他们可以去大义凛然的死。
3、苏北或皖北的农村,其他地方我了解不多,但至少在这两个地方。我每每到达那些村镇,就抑制不住自己对它们的厌恶。
愚昧、冷漠。
多少老人因无人赡养,而独守在老屋内。深夜守着孤灯,墙壁上有先走老伴的黑白画像,如此守着,约守到老人自己也不能动弹,会被儿女弄到床上躺着。到饭顿的时候,有些热汤热水送来就好。然后躺床上喝汤,喝到单能动嘴不能动脖子,就跟墙壁上的照片一样了,时日不多。总归要走,但只要有儿子,就能拥有较为风光的葬礼。儿子孙子越多,葬礼的规格越好。棺木前后,呼啦啦一片孝子,显得像是寿终正寝,得道升天。也终究在自己的葬礼上,算是享上了儿孙福。
不仅是老人。许多女人都在经历不断的堕胎生育堕胎。她们被人当成生育工具,或者她们自己就认为自己是生育工具。生出儿子的女人挺胸叠肚,生不出儿子的女人走路溜墙根。那些做姑娘时膀大腰圆的女子,本该都是持家的好手,若不给她们太多生育的压力,她们应能将家庭操持的更好,更为富裕。可似乎神赋予她们了生儿子的义务,她们简直各个都是家族的圣母玛利亚,必须生出一个带鸡鸡的,取别号耶稣,以期给予家族寄托和期望。
4、我庆幸我没去过太多的农村。否则,我会觉出更多无望。所以,或许我举出以上两个地域,略有地域歧视的嫌疑。
但我去过老公的家乡,那里照样有农田有鸡鸭,夜里抬头也是层层叠叠的星星。但那里的农村女人并没有什么生育的压力,我见过许多怀抱一个女儿的女人,彼此两代女人都仍被男人当成宝贝。我身边也是有些来自周边江南农村的工人,数个工人都是只有一个女儿,一提起他们的女儿都充满骄傲和爱意,他们断不会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叫什么娣。
5、当然,让广大的农村摆脱生育压力和男女歧视,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还会有无数的女婴胎死母腹。
作为一个女人,我甚至有些想感激我的父母,他们从来对我平等以待,甚至有些娇宠。他们为我的成长,付出的远超过对我哥哥的付出。
现在,我似乎并没有实现太多的人生抱负。最终还是成为一个平凡的女人,嫁为人妇,像极我的母亲,一眼能看完我的人生。
有时想想,似乎如此平凡,倒是对不起自己的父母了。可又想,也许我的思想已经因我受过的教育而改变了,我会因此而影响我的后代,让他们成为独立且自由的人。如果独立且自由的母亲更多些,恐怕就能影响整个中国的未来。那么,未来一定会少些女婴的夭亡,女人也因此能多一些权利和尊严。
5、最后,我不会因为上文那位工人的愚昧,而扣他工资和年终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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