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006年春天,我把三十岁时所拥有的一切捆扎好,搁到屋中央,瞅着,却是小小的一堆。那年,我结束了在北方某小城市的两年生活,准备回上海。可笑的是,我在上海什么也没有了,自己却偏偏四处叫嚷着“回去,回去——”。
再往前的两年,我二十八岁的光景,很造作,我在我当时的一部长篇小说开头写道“生活就是个不断厌弃的过程,所以必须学会像蛹一样蜕皮逃生。”
仿佛为了继续这样一篇小说的开头,我辞掉了在上海的工作,变卖了当时置办的所有家当,很莽撞地来到了那个北方的小城市,靠海的,冷而咸。
后来,我对于这场出走设计过一个较为浪漫的版本:“因为我爱上一个男人,但我要逃离、并忘记。”只是,没多久,我就给那个男人唤作“王八蛋”了,我便不好再拿出这个版本向别人炫耀,自觉心虚。
如若别人问起,便说是为了赚钱。
别人又问,为何没有赚到钱。
我则给人家翻白眼,说:“要你管?”
2、两年后,也就是2006年春天,我在那座城市过完三十岁生日的第二天,就坐上了南下的火车。在火车上,我不管不顾地抹眼泪,对面有个女人一直望我,仿佛要从我身上体会她自个儿的快乐,我觉得她真应该给我报销车费。
3、最短的,是青春。
4、到达上海,一位女同学暂时收留了我,但她于心不怎么情愿,态度不咸不淡的,晚上和我同睡一张床,都是屁股对着我。我借宿了一个星期,毛巾都没敢拿出过行李,洗完脸,把毛巾取出来捂在脸上,也是冷而咸。
我每天都外出找房子,同时找工作,不到三更半夜不敢回同学的家,防止她还没睡熟,屁股还没及时转过来,两人遇上尴尬。
有天半夜,我在路边掏出手机,翻里面的电话号码,觉得还是有人可去让我睡上一觉、或几觉的。但转念一想,又无非是睡上一觉或几觉,也照样是睡熟后屁股对人的。
在这样一种境况里,手机,是最让人觉出世态炎凉的物件。所有,都是外人,都是贴着标签的数字,都是人生某一段落里的一场交易。你却还要把它们郑重其事地揣在怀里,因为怀里总归要揣点儿什么。
4、一周后,我找到了新的住处,以及新的工作。我第一件事是把毛巾从行李里拿出来,迎风吹着,一切都像要重新开始了。
但是接下来,无非是每天在同样的时间起床,坐同一辆公交车去上班,每个月取得同样的薪水,并把同样数量的钞票给房东,而房东老太太同样不紧不慢的老去。
又开始在闲暇的时候翻查手机,把里面贴着标签的数字约出来,站成人形。当然,虽然成了人形,可以派上用场,但未必是要睡上一觉,或几觉了。
5、相信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候,你总是会孤立无援。
但最艰难的时刻一般都会挨过去,过去之后,要学会释怀,像苏州河里的一句台词:
“我知道一切不会永远,
我想我只有回到自己的阳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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