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老蔡,是时常帮我们提货送货的一位师傅,有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可载人可拉货。他每天准点在路口等待零活,那路口停的此类车不算少,老蔡的车是最旧的。
大多数时间,老蔡没活儿,就把双脚翘在方向盘上睡觉,单看袜子觉得大约有几个年头没洗过,而你再看老蔡脖子里搭的擦汗毛巾,又觉得袜子还算干净。但,走近老蔡,除了汗味倒没其他怪味儿,他是没说话先笑、收了话却没收住笑的人,我历来喜欢这样的人,这种人身上不会有怪味儿。
老蔡是南京本地人,住在我搞不懂的什么郊区。他为人厚道,接活时不跟人多谈价钱,完全按照自己心里的里程计费,比出租车的计程器走的都准。你甭想跟他砍价,他很可能给你甩个大红脸,不搭理你了。但他出价合理,甚至最低,所以你非要跟他砍价,你就真不是个东西了。
老蔡风里来,雨里去,没有故事,惟有辛苦。
但往往,这样的老蔡,都有一个上大学的儿子或者闺女。
如果继续往下讲,其实并不需要走进老蔡的生活,因为如老蔡和他儿女的例子在我们身边比比皆是:曾经工厂里做清洁的阿姨、小镇招待所里做饭的江西大妈、清早小区门口摊煎饼的山东老哥……都是老蔡,都有一份供养大学生的荣耀和艰辛。
而,对我来说,我的父亲更曾是另一个老蔡。
如今父亲已经老迈,在家中安养晚年,但性子却越来越不好。但这爸是曾经辛苦过的爸,而我是那个被供养过的女儿,因此如今他的任性我倒觉得是应当,使得我的回报有了去处似的。
我希望我们以后有多些的活计给老蔡,让老蔡多赚点儿我们的钱。
2、 我是被父亲供养过的大学生,而我的男友小宝却不是。
比我爹风里来雨里去供养我的更早的年份,作为家中老大的小宝早早就担起了供养其他人的重任。他十五岁之前深夜钓野生黄鳝,接济家用。十五岁之后就开始倒买倒卖,听他的讲述我觉得除了妇女儿童,能倒卖的都被他倒卖过了,当然我有点夸张。也有可能,他是按照比尔盖茨或者李嘉诚的传记杜撰了自己的传记。
男人要多看名人传记,我觉得这对泡妞很有好处。
比如我曾是个有“名牌大学癖”的妞儿,早些年一遇到名牌大学毕业的男士就两腿走不动路,可最后我却嫁给了一个文凭乱七八糟的家伙,这就与此人酷爱读名人传记、并擅长读以致用有关。
总之,喜欢投机倒把的小宝中学后只上了个乱七八糟的学校,学了个有点乱七八糟的专业——兽医。在学校里,他的成绩相当好,特别是给公猪和母猪做绝育手术这项课程。
小宝说他曾去农村实习,当着几十号人,几秒钟阉一头公猪,手法奇特,人家猪还不怎么痛苦,血光之类的都没大溅。如此一糟,小宝立刻声名鹊起,附近几个村的人都牵着完整的猪来找青年学生小宝,只要一经小宝的手,就都不是完整的猪了,很酷!
我听他这段故事的时候,觉得王小波养猪的时候也不过如此酷。当然,如果小宝养猪,猪都很难特立独行了。
写到这儿,我觉得按照小宝的家境,他本该是个比我更苦的年轻人。可他快乐的钓着黄鳝、快乐的倒着买卖、快乐的为猪们做着手术,显得完全没有我辛苦。
这是我爱小宝的一处。虽然他未身出大学,但他却心胸豁然。我的朋友一直担心我和小宝之间的差距,虽然他们也同意大学除了教会我们“装蒜”和“娇气”外,并没有教给我们什么。
如果我和小宝之间真有差距的话,就是我们面对困难的不同选择。
曾被供养的我,理应向掌握人生的他致敬。
3、如今,小宝早就离开了他的专业,我相信猪们也还需要面对“猪生”里的那次手术,但兽医的手法一定都不大人道了,它们也许会怀念青年学生小宝。
如今,我可以让我爹过上滋润些的日子了,我混得越好就表示我爹混得越好,我是我爹人生里一枚最重要的勋章。
而如今,老蔡仍要辛苦的奔着生计。如果你在街巷间遇到老蔡这样的人,也许该对他们和善些,因为他其实就是我们曾经的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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