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假期没休满,老板就电话来催上班。好像没了我,地球就不转似的。可我一旦出现,地球的转动就跟我全无关系了,老板也会一下子对我视若无物。
恰好,我想这码事的时候,正在火车上看不知道第几遍的《黄金时代》,有人需要找王二揭发问题,可所有人都说他不存在。还有就是陈清扬守身如玉的时候,大家都批判她是破鞋,可一旦她真破了鞋,大家也不关心她和什么男人睡并且怎么睡了。
火车快到站的时候,我看到了《未来世界》,有那么一段说是:一旦谁犯了错误,就要没收原有财产和证件,包括原有的老婆和孩子,只给留个裤衩遣送到什么砖瓦厂,分配给新的财产和证件,包括新的老婆和孩子。你就是另外一个你了。
上面这些都说明,没了你和有了你,那个原有的世界其实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是谁需要你的时候就叫唤你,不需要你了你的世界就没你。
我不敢评价我的老板,因为很可能有人告密。一想到这儿,我觉得我就像一只蚂蚁。
2、
如果你足够诚实,你会发现很多人其实都是蚂蚁,连你自己都是。另外还有一些人是蟑螂、蚂蚱,或者就是人。
你在地铁里,看见随地坐在包袱上的民工,脸是乌的、眼是红的,你会觉得他是蚂蚁。你如果回老家,看见那工厂里垂着头走出来的哥或者姐,脸是活的、眼是死的,你会觉得他是蚂蚁。至于蟑螂、蚂蚱和人,我不多说了,在电视里、报纸上经常看到,我老板可能在我眼里也属于这一类(但在其他人那儿不过也是一只蚂蚁)。
有一种力量,把人变成蚂蚁,说话都没声儿的、走路不敢留印子。它们只好在这力量的指派下活着,如果被指派到一个铁罐子里,也就只好靠吃铁锈来活着,且竟然也能长命百岁。这时候,有关人员会宣扬蚂蚁的坚韧精神,但诚实的人应该能看见它的软弱。但有关人员只需要坚韧精神,因为他们需要更多碌碌而生的蚂蚁,终生服从他们的指派。
我所说的这种力量就是“制度”。
这个词如果细想,就会变得相当可怕。就是那种只让我们穿裤衩、并把心爱的老婆贡献出来的东西。
3、
现在,我们常被教唆着去同情弱者,但其实这同情背后,是对那迫使他们贫弱的力量的纵容。
比如,有一小批人挖了一个大坑,他们把另一大批人推进去打算活埋,又让第三批人在坑边掉几滴眼泪、扔几个馒头,是为博爱。
我不想做挖坑的,更不想做被活埋的,但最最不想当的是那在坑边掉泪、扔馒头的。
可如果我必须在我的生活里生活,我就只能在以上三个角色中选择其一。
4、
我农村有个表姐,常年累月自己在老家种地带孩子。她男人在遥远的城市打工,每年春节前给她寄去几千块钱,作为她守活寡的年终奖。男人是整年不回家的,听说是在城里有相好的了。
所有人都认为我表姐应该继续这么守下去,以便得到一个名分,从而才有资格得到每年几千块的活寡慰问金。这就是制度问题,我表姐就这么守着了,从二十五岁到三十八岁。
我看过一个三级片,讲一个不想出家的尼姑被迫出家了,晚上就抱着院子里一棵老槐树蹭来蹭去的,寻找安慰。
我联想到三级片和尼姑又犯了涉黄的嫌疑,而且对我表姐大为不敬。可我总觉得我表姐就是那个晚上抱着槐树的女人。撇开下流的因素,用高级的方式说,我表姐抱的那棵树就是附加在我表姐身上的制度。
故事其实还没完,后来就是个喜剧了。
我表姐在三十八岁的时候有了外遇,和一个老光棍好上了,还打算给光棍生个儿子。就闹离婚,在所有人的反对中成功了。如今,我表姐的活寡年终奖没了,为给那个男人生儿子落下一身的病,还要每天下地干活。所有人都说老光棍要我表姐只是图着让她生儿子的,说我表姐不值。可我认为我表姐至少不用再抱槐树了,虽然她的子宫可能出了问题,说不定五十岁都要得上什么严重的妇女病。但毕竟后来这个故事的结尾也还不错。
5、我表姐是蚂蚁,老光棍也是蚂蚁。
可我那个前任表姐夫,未必不是那个在地铁里席地而坐的民工,也是买了票的,他在城市人的屁股蛋底下闻着城市人的臭屁,并且还要遭致白眼。他也不过是一只蚂蚁。
那给我表姐夫白眼的人里,可能有我,我其实更是一只钻钻营营的蚂蚁:工作的蚂蚁、炒股的蚂蚁、讨好男人的蚂蚁、写草根博克的蚂蚁。
6、 我好像突然关心国计民生了,当然不是。
其实国计民生就是那填坑的游戏,是挖坑者的工具,是掩盖被埋者的沙砾。
我每次一在网上看到那些整日为了国计民生争论的男人,就觉得滑稽。因为这种争论的唯一结果是浪费唾沫,回头还要生炉子烧开水。如果真有时间和精力,还不如泡妞儿,或者扣脚指头。
7、
我对国学一直不感兴趣,除了“锄禾日当午”并背不出几句诗来,但也许国学并不是古文,我也搞不清楚。
可我还是被愚弄成了一只服服帖帖的蚂蚁,就像几千年前在孔子膝盖前摇头听道的男青年。孔子、老子、孟子、什么子,大概就是教会了我们怎么老老实实的跳到坑里被人活埋,我们在坑里还能吟唱“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之类让我们舒畅活埋的句子。
我们是一群傻X,做了五千年,可不做这个,又没有其他角色给配置,所以我觉得还是扣脚指头更高尚些。但有人说,这种做法也很有点道家的味道。这么一说,我又成一患有恋足癖的傻X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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