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有无数条人行地道,冗长曲折,可外面的喧嚣仍然从洞口密集的塞进来,告诉你终归还要走出去。这只是些通道,没人在乎它究竟蕴涵着什么意义,关心的只是来路和去处。
城市越来越立体,像是巨型的蜂巢。我们常被安置在最底层,在地上地下神出鬼没。事不凑巧,还会住在一栋居民小区的一楼,每晚开灯,蟑螂总是趴在房屋中间迎接你,浑身黑黢黢的,缩着脑袋,让人不由想象着主人不在的时候,它曾在家里如何肆无忌惮的闹腾。房租里断然应该让它承担一半。
然后关灯睡觉,当晚至少有5张双人床压在你的头顶,有人相爱、有人冷淡。你仍然在最底层,思忖到半夜,想,这就是生活!
我不喜欢这个城市,虽然是那么沉醉于生活的点点滴滴。
曾经有一阵子,在一家长途汽车站旁的小旅馆住,隔音效果不好,常能听见隔壁不同房客的对话,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却都有着千篇一律的抱怨。于是,简直能够肯定周围的每个人都不够幸福。
有一天半夜,有人敲我的房门,或者是隔壁的邻居,或者是喝醉酒的过路人,我抵住房门以备不测,没几分钟就听见那人蹲在走廊里“呜呜”哭起来。如果他是个流浪歌手或者神秘杀手之类的,我保准要开开门来安慰他。可他不是,他只是个来这城市下苦力的、是个窃贼、传销分子、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等等,你无法听他的诉苦。
他的苦便也是你的苦。
我确实和这个城市不对路,但是对路将打消我书写它的欲望,所以我不打算离开。
十多年来,我始终抓不住这个城市的任何一道脉搏。比如去上100次星巴克,也仍旧在第101次的时候,因为不懂得菜单上任何一道咖啡和甜品的门道,而显得局促和尴尬。这只是个小例子,可小例子往往总能致命,比如,我会因此而丧失若干种富有品位的友情和私情。
这个拿殖民地象征——外滩作为标志的城市,总是含带着过多被西洋化的痕迹,不仅仅是城市的模样,更在于每个人的内心。他们太善于改变自己应该固守的东西,他们与生俱来就是一块块干瘪的海绵,狂热地吸纳着浮游在城市表面的文化和给养。他们的原则就是追逐时髦,而这种追逐本身却让他们永远跟在时髦的屁股后头,闻着不知所谓的洋荤,出着不知所谓的洋相。
你在这个城市走,每天扑面而来的都是装饰和做作,连那些av般打扮的小女生浑身上下都已经荡漾着虚假和卖弄。 这时候,便会更加思念家乡杨树林里那个脸蛋儿通红的姑娘。
某条地道,成为我生活的必经之路。上班的时候,是为了上班;回家的时候,是为了回家。所以,其实它是无足轻重的。
即使白天,地道里也阴冷幽暗。而长明灯的存在,又让它的夜变得有如白天。人在变,城市在变,天气在变,唯一不变的是这条通道。所以,它更加无足轻重。
可只要在这地道里,我就能确定:我必然是这个城市里唯一心里装着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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