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星云论坛征文——黄海(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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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台湾)
宇宙孩童的永恒梦境
-----科幻与儿童文学的再诠释.
他从未长大,也没有停止长大
------ 克拉克( Arthur C. Clarke,1917-2008)墓志铭
2008年3月19日在斯里兰卡去世,高龄90岁的科幻大师克拉克,自己预写了以上的墓志铭,新闻报导传来,猛然一惊,这不正是自己内心深处的同一意念,只是自己未曾自觉,由克拉克说出来吧。这句简短的话,写出所有科幻作家作品的生命和宇宙哲思,正是所有科幻创作者的心灵写照;我将之做为本章的批注,论述科幻文学的童心情结,是很有意义的。
从我开始创作科幻小说(当时台湾还没有「科幻」名词)以来,我以为科幻小说是「成人童话」,说它是成人童话,是因为它含有童话的特质,怎么说呢?任何故事,一旦涉及幻想、科学幻想,都是儿童所喜爱的惊奇美妙情境,而其它的特质如寓言性、预言性、惊奇性、思想性、冒险性、探索性也都可以找到,也许少年儿童未必全然体会。就算是为成人写的科幻,只要不涉及色情、暴力,便可以将将内文改写,文字浅白化,成为青少年或儿童适合的科幻。 一九七○年代初,我有缘兼任儿童刊物的主编,遂将自己发表在成人阅读的报章杂志的第一部科幻小说《一○一○一年》,略为简化改写,刊登在《儿童月刊》上面,后来出版了单行本,出版社改名为《流浪星空》[1],我却有所不知,至今也没有这本书的样本,1980年照明出版社改为《天外异乡人》成人科幻小说出版;1989年富春重印出版,又改为《航向未来》少年小说版,获中华儿童文学奖。
同样一本书,可以是成人版,也可以是少儿版,端视出版的需要。小说的故事发想,主要受到1968年在台上映的《浩劫余生》(人猿星球)、《二00一太空漫游》电影的启发,讲到人类二十一世纪使用光子火箭宇宙飞船,搭载六位来自不同国籍的航天员,他们使用冬眠装置延长生命,加上次光速的太空旅行,发生了相对论的「时间膨胀」效应,太空旅行几十年,地球上已过了八千多年。他们访问低于人类文明绿草猿人星球时,被当神明膜拜,而当他们访问超高的文明星球时,有如遇到了神,最后他们的灵体被送回地球,发现地球文明早已在核子战争中毁灭,成了废墟,航天员不禁悲泣起来。小说表达对战争的批判意识和文明的反省,其中一位航天员感染病毒,施行太空葬礼,尸体漂流太空,这场景,明显受了克拉克《二○○一》影响,但是死者最后又被外星神袛救活,这是电影所没有的。我的朋友说,我写的太匪夷所思了。然而几十年后,克拉克《三00一太空漫游》,就是将漂流太空的尸体解冻再复活。科幻小说常会有不谋而合的所见略同。
在我的观念中,很多科幻小说、电影、动画、连环漫画是可以「一鱼两吃」的。大概所有的科幻作品,都蕴涵着童话的想象趣味,科幻小说是一种童话特质的文学, 世界科幻小说协会的秘书,伊莉萨白‧安‧赫尔博士,一九八一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到上海,与大陆著名的科幻作家叶永烈见面时,曾表示:「在美国,人们认为,没有性的描写,就可以算是儿童科幻小说。」[2]这点与我的看法不谋而合(但还应该去除暴力描写),关于适合青少年儿童看的科幻电影,未必是专为儿童拍的电影,如《侏罗纪公园》、《阿凡达》、《ID4星际终结者》、《第三类接触》、《侏罗纪公园》、《星际大战》、《星舰迷航记》、《异形》、《水世界》、《酷斯拉》、《蝙蝠侠》、《浩劫余生》、《黑客任务》、《接触未来》,《世界末日》、《世界大战》都是老少咸宜的。反过来说,有的是为少年儿童拍的或以少年儿童为要角的电影,却也适合大人看,如《外星人》、《回到未来》、《惊异大奇航》、《LSI太空城》等等。至于《魔戒》、《哈利波特》更不用说了。
科幻,不必然划归儿童文学,而是很自然的从一般的科幻奇幻小说跨越成人与儿童的领域。
官方体制与市场需要 vs. 科幻与儿童文学的交集
中国的纯文学作家一般视科幻小说为通俗文学或者儿童文学,这一点很伤作家们的自尊心;但是,即使在大陆的通俗文学领域,科幻小说仍然没有什么分量。[3](难怪吴岩《科幻文学纲》第一章标题〈作为下等文学的科幻小说〉,耸然心惊。)将科幻文学划归儿童文学,在中国大陆是两种环境使然:一是官方体制,二是市场需要。前者让科幻作家、科幻学者反感,是理所当然的,北京的科幻硕士班是设在儿童文学学科底下[4],也许会觉得怪异不合理,台湾运作了十年的交通大学科幻学术中心,2011年夏天宣布停摆,倪匡科幻奖也停辨,两岸华文学术界对待科幻的情况如出一辙,都边缘化了科幻。有趣的是台湾以儿童文学研究所着称的台东大学儿童文学研究所,对于科幻的重视不遗余力。将科幻文学放入世界文化中去看,除了科幻电影成为强大的通俗文化之外,它也是属于边缘文化。亚当‧罗勃滋的《科幻小说史》说:「对科幻小说的偏见,在英语主流文学中仍然根深蒂固,不过在其它语言中,则表见得不太明显。」[5]
也许我们应该回头思考张系国在1980年代说过的话:科幻文学争取主流的认同,是一种「堕落」(反讽之语)。
我们也可以平心静气的以客观的角度来看科幻文学,那就是加拿大著名的科幻文学理论大师,就是定义出科幻是「认知陌生化」的达可‧苏恩文( Darko Suvin),他在1984年到香港出席国际会议,顺路到上海与叶永烈会面,提到:西方科幻小说分为两类,一类是娱乐性的作品;一类是严肃性的作品。他不喜欢前一类作品,对这类作品几乎不予评价;他主要是研究严肃的科幻。不过,在西方,娱乐作品占大多数。苏恩文的话,真正是醍醐灌顶,可以让所有科幻文学作家与评论者恍然大悟,让科幻作家们想想,你写的是娱乐科幻或严肃科幻?当然,也会有介于两者间的科幻,就像我在交大科幻学术会议中所提出的科幻小说是一种介于纯文学与通俗文学之间的「中间文学」,端看你是向纯文学或通俗文学靠拢,要与主流文学比肩,或是被视为通俗娱乐读物。苏恩文说:严肃的科幻作品在主流文学中占有它的地位。这给了科幻文学提升的方向依据。
大陆作家对科幻被列入儿童文学的不满是一定的,(近年应有改善),台湾作家是自愿出入儿童文学,也取得重要的儿童文学大奖的肯定,有的本来就在主流文学发光,像宋泽莱、郑文豪、平路、黄凡、叶言都、纪大伟、董启章都是我所敬佩的作家,他们都写了严肃的科幻。我除了成人科幻也努力在儿童科幻着力,原因是希望借着儿童文学的肯定,获得主流文学的评价,在这样思考下,儿童科幻就得有严肃的意义,我也因此夺得许多大奖。
若说大陆作家无力反抗科幻被划入儿童文学,也未必尽然,像四川成都《科幻世界》、山西《新科幻》(原名《科幻大王》)杂志,或发行三年已停刊的福建《世界科幻博览》杂志,或是近年出版科幻小说的出版社,是一直在追赶美国的科幻水平,不但翻译出版,还鼓励创作,2010年,中国的「科幻之都」成都,举办第一届世界华人科幻星云奖,宣布了新的四大科幻天王:刘慈欣、王晋康、星河、韩松;数十位1970后、80后、90年的中青年科幻作家,形成了中国科幻的笔队伍;以刘慈欣《三体》硬科幻、韩松《红色海洋》软科幻为代表,面向国际水平的长篇科幻巨著诞生:标志着中国科幻文学正在崛起。著名科幻作家、科幻史家郑军在他的《第五类接触──世界科幻文学简史》作了总结「中国,世界科幻的下一个中心?」并预言:「今天,最优秀的那批中国科幻作品已经达到了世界水平。它们充满独立的创意,精巧的故事,和纯粹属于中国人的视角。接下来要完成的只有两个任务:第一,让中国科幻走出科幻圈,成为中国社会的主流文化。第二,让中国科幻走出国门,征服全世界的科幻迷。这两个任务,下个十年,下下个十年可以完成吗?我坚信可以!」[6]
科幻与儿童文学总是挂勾,市场的需要和形势使然未始不是另一种因果相生关系使然。举个例子,韩松一向是人文科幻的领航人,他的《宇宙墓碑》讲的是人类在星际旅行见证时间的墓碑,充满了生死哲思和晦涩意涵,这是为成人写的科幻,获得1991年台湾《幻象》杂志举办的「世界华人科幻艺术奖」,奖金丰厚;2010年六月,北方联合出版公司出版了「最佳原创少年小说读本‧科幻卷」,收入韩松此文,我也有一篇小说〈月宫怪谈〉(当初是发表在成人的读物)同书入选,主编杨实诚是儿童文学家,将书名定为《宇宙墓碑》,编者迁就韩松在科幻文学领域的名气,书名虽然沉重严肃,但封面彩色,内页插排图画,文字未曾改写更动,(包括我自己的那篇小说,也一样支字未改) 只要能让青少年接受,已达出版目的,就像先前我所指出的,一本书、一篇小说,如果是成人科幻,要贴成儿童科幻的标签是轻而易举的。
作者所以接受,编者所以这样安排,无非是将科幻读者锁定在青少年或儿童,希望经过封面、插图化装之后,找到市场。纯科幻或严肃意义的科幻,本应列入成人图书市场的,受限于市场经济,不得不迁就现实。再举一个例子,1980年张系国的名作《星云组曲》(短篇科幻集),在台湾百万份报刊发表,洪范出版社出书后,销售近一百版,被认为俱有艺术价值的典范作品,1991年安徽少儿社改名《未来世界》,列入叶永烈主编「世界科幻名著丛书」,很明显的是为了市场需要,贴上适合销售的标签,让它俱有科普和少儿性质。
1980年前后,我在照明出版社推动科幻图书出版,已经发现一个现象,科幻爱好者宁可掏钱买电影票,不愿买一本书,即使是正在上映中的热门电影的「同名」小说,如《星际大战》、《第三类接触》、《异形》、《来自巴西的男孩》(台译《纳粹大谋杀》,与电影同名),书籍翻译出版后,销售量不值一提,出版社很难赖以生存,后来我发现一个比较可以维持出版社生计的方向是,将科幻与科普结合,出版儿童的读物,也因此带来《晚安科学童话365》的热销,科幻与科普或儿童文学结合,才有正面的意义认同和市场空间,买书的父母会着眼于俱有科学知识、科普色彩、提升创造性思考,适合儿童阅读 。这也是促成我离开出版社后兼写儿童科幻,也闯入了台湾儿童文学界,开拓一片天。
科幻作家的大男孩情结
当代著名的华文科幻学者、北京师范大学科幻文学硕士班主持人吴岩,在他2011年的新着《科幻文学论纲》提出一个研究方法将科幻作家分「簇」论说。他认为只有以作家分类主轴的理论研究,才能更好地反映出科幻文学的现实状况;他从浩瀚的科幻文学历史星空发现了四个簇类,分为「女性作家簇」、「大男孩作家簇」、「边缘人作家簇」、「全球化落伍者作家簇」,寻找同一作家簇中作家的创作共同点,并将这种共同点推及到科幻文类所具有的整体特征的方法。(之所以介绍吴岩的论点,除了对科幻与儿童文学的交集作为印证,并顺便评析。
女性作家簇,望文生义不说自明,玛利‧雪莱、娥苏拉‧勒瑰恩(Ursula k. Leuin)、奥克塔维亚‧E‧芭特勒(Octavia Estelle Butler)等是。
大男孩作家簇,应该是指具有童心情怀的作家,类似小飞侠彼得‧潘,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对未来充满了科技憧憬,吴岩列举:科幻小说之父凡尔纳、创办世界第一本科幻杂志的雨果‧根斯巴克(Hugo Gernsback)、以机器人和基地系列小说著名的艾西莫夫、纽约科幻迷俱乐等是。对于这部分,吴岩说搔到了科幻小说本身的痒处。
边缘人作家簇,则指韦尔斯、美国冯内果、俄国的科学家奇奥尔可夫斯基、还有著名的反乌托邦小说《美丽新世界》《1984》的作者赫胥黎、奥韦尔等人。吴岩认为他们是在学术的非主流中进行科幻创作。我以为也可以考虑另外的分类:以偏向科学幻想为中心(奇奥尔可夫斯基)或偏向社会科学幻想为中心(赫胥黎、奥韦尔)的创作,或更清楚明白,吴岩是以学术的主流和位阶来论说,无可厚非,但我们熟知的《美丽新世界》、《1984》不是都已经列入主流文学的「世界文学名著」之林吗?光是这点,就值得科幻文学研究者反思,为何科幻文学不能在主流文学或文化中取得地位?著名的科幻学者苏恩文也说过,严肃的科幻作品在主流文学占有地位。
长久以来我对主流文学与科幻的交集一直有所思考,在我其它的篇章已有讨论,算是抛砖引玉。2000年英国举办的「一千年来世界最佳作家作品」推选,奥威尔及其《1984》位居第三,仅次于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和奥斯汀《傲慢与偏见》,1998年英国著名的杂志LOGOS,综合美国、英国、欧洲、挪威等七张「20世纪最有影响的图书排行榜」,排出一张排行榜,《1984》高居文学类榜首。[8]也许奥韦尔身世悲苦,书籍出版后第二年便因肺部出血去世,吴岩的分类所见于此。
落伍者作家簇,以科普认知,反击先进文明为主,将俄国作家科幻如《陶威尔教授的头胪》、日本作家小松左京《日本沉没》、星新一小说、中国的晚清科幻《新法螺先生谭》、《月球殖民地小说》、《新国未来记》及老舍《猫城记》等作家列入。
吴岩大胆采取跨越时空的归类法,他以作家的社会地位导致同样权利状况,产生类似的创作动机,共属一类。前面二类简明易懂,后面二类的分法较为晦涩,必须努力体会才能摸懂,其同构型也许勉强划一,不同的时代如何适当的同时评点而凸显其意义,的确很难拿捏,如今评论者给予一个「后现代」标签,有其新思维,众多小说原创主题意识容易被忽略撇开一边,如果能以科幻元素和人文意涵去剖析,综合归纳税人或许可行,却更为纷繁浩大,需要更多的分门别类。
吴岩在他这部论着的第一章的标题竟然是「作为下等文学的科幻小说」,语不惊人死不休,明显的是要以「反讽」的心态论述科幻文学本身的处境,也就难怪他会以四种分类看待科幻作家。见到吴岩的论述中找到所谓「大男孩作家簇」用语,不免暗暗心喜,但我还是认为「大男孩情结」一语,不如改为「童子情结」或「童心情结」;如此才能泛指涉男女两性,而不单指男性。科幻作家的「童心」和作品的「童话特质」是我过去以来的长久论述,但我并未将科幻与儿童文学直接划上等号,请看我的图说:
科幻奇幻文学是介于成人与儿童间的作品,有某些作品是专属于儿童的,有些则专属于成人文学。由于科幻小说定义上的模糊,反而成为此一文类多向性的特殊发展空间,传统的主流文学作家也不乏尝试科幻创作。著名的美国作家马克吐温,除了写过《阿瑟宫庭的美国佬》,算是时间旅行的先驱以外,他的《44号神秘房客》则是融合了推理、科幻、奇幻、心理分析的小说,台湾的出版家、评论家詹宏志说,它比较像是一部魔幻写实的「早产儿」。此外,马况吐温的《阿瑟宫庭的的美国人》是时光旅行故事的先驱;《显微镜内三千载》反思人自己像是微生物一样,地球也不过是一小粒血滴,沿着银河系的血脉流动,而微生物寄居我们身体之内,靠我们生活,还使我们生病,他们生存的目的何在?
马克吐温是以青少年文学《汤姆历险记》、《顽童流浪记》著名,他的科幻思维正呼应了我先前所洞见理念:科幻小说,是一种童话特质的文学。像马克吐温这样具有童心情怀的人,出现科幻式的作品,就不足为怪了。美国评论家富兰克林(H..Bruce Franklin)指出,十九世纪美国主要的文学作家包括一些二流的文学作家,很少有人不曾写过几篇科幻小说的,至少也会写个乌托邦式的爱情故事。马克吐温可以说是一个代表性的象征,他既是纯文作家、作品适合青少年儿童阅读,也可以将《阿瑟宫庭的美国人》划归科幻。
在这儿,马克‧吐温这位作家,是跨身主流文学、儿童青少年文学、科幻文学。有趣的是,童话大师安徒生,1853年写过〈在一千年的岁月里〉的科幻小说,谈到蒸汽飞船、英法海底隧道、海底电缆等,并且可以在一周之内漫游欧洲全境[9]。安徒生想象的一千年后的情景,在今天看来只能当科幻史料。
作家们应该怀抱一个远大的梦想,就是写出一部老少咸宜的科幻经典名作,吃定成人与儿童文学,才是最好的策略。
面对无限的未来,人类即使在未来的未来,依然只是儿童,这大概是科幻童心的由来。科幻也注定吸引每一世代的年轻人。
幻想文学
赵滋藩的作品大约比被称为中国大陆科幻之父的郑文光在1954年发表的单篇科幻小说〈从地球到火星〉略晚,作品的规模却更为巨大可观,这是历来的科幻文学研究者所未曾注意到的,三本书明显的缺憾是:虽然标明「科学故事」,内容的知识性够丰富,故事性却稀薄,缺少其后逐渐发展成熟的科幻小说应有的幻想性、趣味性,三本书以祖孙的对话充塞了太阳系的科学知识解说,读者期待的惊险刺激的太空旅行,并未出现,得到的是科学教育的灌输,三本书都在台湾巨量发行,它在科普作用的功能上,应是造成畅销的原因。如果想想之后中国大陆叶永烈写的较具科学幻想性的《小灵通游未来》造成数百万册的销售量,就可以了解,科幻小说的初期发展,在大众的认知上是与科普或儿童文学划上等号的。赵滋藩的三本书,可以说是台湾科幻小说萌芽的先声。我们不须以今天科幻小说的观点来评鉴赵滋藩的作品,今天的科幻小说有时与科学「几乎」扯不上关系,有时只是借用了某种假设性的科学发明发现,做为小说的写作表达思想的工具。
父」郑文光出现的科幻作品,与台湾出现的赵滋藩的三本儿童少年科幻小说,做一观察,当时美苏核子竞赛激烈、火箭与人造卫星计划实施迫切、太空发展如箭在弦,郑文光和赵滋藩的科幻小说同样指向太空旅行,带给少儿读者知性的启蒙与未知的幻想,如果做为两岸一个相近时间的切割点加以比较,将会发现某种具体而重要的意义:科幻小说与与儿童文学两者的亲近,正如科学与科幻的亦步亦趋,它的知性趣味、对未知的好奇,使得它具有少年儿童的亲和力。它在华文世界发展的最初期,可以说是一种文学与科学杂交的新品种,一如它在十九世纪刚刚在英法两地出现的情况。玛利‧雪莱的《科学怪人》、凡尔纳的《从地球到月球》、《环游世界八十天》、韦尔斯的《时光机器》、《隐形人》等,莫不是赢得了年轻读者的喜爱,尽管当初是为成人写作的。巧合的是,一九五○年代英国的托尔金出版的《魔戒》,原为是为成人读者写的卷帙浩繁大河长篇,却深获青少年激赏,全世界至今已有数千万读者。
为什么科幻或奇幻文学与儿童文学会这样靠近、暧昧不清?首先我们从文化现象和结果来分析,把时间从两岸现代科幻小说出现的一九五○年代再回溯半世纪,从它的历史渊源来探索,现代科幻小说刚刚在中国萌芽之时,可以找到科幻与儿童文学齐头并进的轨迹。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更迭时刻,1900年代绝对是一个关键,晚清时期对于西学的崇尚,对科学引进的迫不及待,促成中国民族的大觉醒,直到五四时期,造成了新文化运动,是一次总爆发。方卫平在他所著《中国儿童文学理论批评史》中说:「五四自觉不是一夜之间发生的奇迹,而是晚清时期儿童文学及其理论意识觉醒之后进一步发展、升华的结果,两者之间在内在的文化精神上有着刻密切的连系。」[10]
一九○四年,中国一位署名「荒江钓叟」的作者,在当时四大小说杂志之一的上海《绣像小说》上面连载《月球殖民地小说》,成为华文原创科幻小说的开端,但只发表大约十三万字、三十五回,便告中断。小说记述一个叫龙孟华的湖南人,与日本友人搭乘气球寻妻,目睹英美帝国景观和印度等殖民地的处境,在世界各地冒险的情形。刚好在不久之前的一九○三年十二月十七日,人类自制的第一架飞行器──莱特兄弟的动力飞机飞上天空十二秒,完成了人类史上第一次征空纪录。一九0四年圣诞节,《小飞侠》(Peter Pan)首度在伦敦舞台上演,成了英国老少咸宜的故事,诸多事件的意义巧合,显示人类的飞行之梦,似乎意味着现代中国走向科学的开始,大陆的科幻评论家郑军最近说:荒江钓叟这部科幻作品不仅具有标志意义也被认为是清末科幻小说里艺术价最高的作品之一。
再看下面列举的有关科幻小说在中国的起源和推广,意味着科幻与儿童文学的如影随形:
一九○○年由逸儒翻译法国凡尔纳的《八十日环游记》,世文社山版发行。
一九○二年梁启超在他主编的《新民丛刊》连载由他改写翻译的《十五小豪杰》,这是鲁宾逊式的孩童冒险故事,其中有儿童坐在风筝内被拉起飘向天空的迷人科幻情节。同年,《新小说》创刊,首号连载了《海底旅行》、《世界末日记》两篇科幻译作。一九○三年在日本留学的鲁迅,翻译了凡尔纳一八六五年出版的《月界旅行》,鲁迅当时称它为「科学小说」,高度赞赏它的科学教育价值。一九○九年,孙毓修担任上商务印书馆编审时,创刊了《童话》丛书,编译《无猫国》西洋儿童故事,直到一九一六年,共编译了七十七册《童话》,孙毓修可以说是首先从日本引进「童话」一辞的人,并撰写〈《童话》序〉。[11]
二十世纪的中国儿童文学与科幻小说的推广,可说是齐头并进,相互为用,两者如影随形的,由于梁启超、鲁迅、周作人、茅盾、郑振铎等这些文学巨匠和大师的加入,更使儿童文学理论与当代的文艺思潮接轨,而科幻小说肩负着扫除迷信、启迪民智的科学教化使命,希望唤起民众,强国保种,林健群的《未来的现实倒影》论文指出:「晚清科幻小说的勃兴是时局趋势酝酿激荡的结果。」一九○○年代,正是华文科幻与儿童文学的一次重要的交叉点。
巧合的是,法国凡尔纳的科幻小说问世的同一年,英国的幻想儿童文学──也可说是真正的儿童文学,由数学家卡洛尔的《艾丽斯梦游奇境记》创作出版了。许多学者认为真正的幻想儿童文学是从这本书开始的,「它就好像混沌鸿蒙中的第一道曙光,预示整个黎明的到来。」[12]大英百科全书把它定位为「英国儿里文学黄金时代的第一章」,这本书的流传之广,仅次于圣经和莎士比亚剧本,成了英国人的骄傲,对其后的儿童文学影响至大。另一本金斯莱(Charles Kingsley)稍早两年(1863)出版的《水孩儿》,则是不同凡响的第一章的前奏。[13]
就这样,一八六五年法国凡尔纳,真正开启了科幻小说的勃兴,英国的卡洛尔也缔造了欧洲儿童文学想象的大解放、大发挥。这一年,法国和英国分别产生了世界著名的科幻小说和不朽童话,它的时代标志意义是不言叮喻的。
如果把时间再回溯到一八一○年代,又有惊人的发现:一八一八年,玛利‧雪莱所著被公认为现代科幻小说起源的《科学怪人》出版,小说的主题:人类科技创造了怪物,人又害怕被所造之物伤害,一百多年以来被不知不觉被数不清的科幻小说或影视作品所沿用,反映了工业革命以来人类内心深处的恐惧,同一时间,正是德国的格林兄弟编写《格林兄弟童话》出版之时。
结语
以上,做了一个简略的扫描论述,好像要一厢情愿的认定科幻与儿童文学的息息相关,如影随形,其实,我只不过指出科幻的核心人文精神,就是童子精神,类似吴岩的「大男孩情结」,类似克拉克的「星童」思想和他自己写的墓志铭的情结。
北京的科幻文学硕士课程,隶属于儿童文学项目之下;台湾的学术环境较大陆自由,台东儿童文学研究所,将科幻列为重要的研究项目,这未始不是形势与实质使然。
尽管今日美国青少年偏向于阅读奇幻小说和最近风行的吸血鬼小说;科幻读者以成人为主,那是因为美国科幻已经走向成熟,而作家们也是都是设定成人为阅读对象[14]。如果能去芜存菁,将故事浓缩化,浅白化,改写发行儿童版本,也就老少咸宜了。1979年我到美国时,在美国的各大超级市场路陈列着经典的小说,被改为图文各半的小巴掌书,诸如《小妇人》、《鲁宾逊漂流记》、《金银岛》、《格列佛游记》、《隐形人》、《时光机器》、《世界大战》…对于想要藉助阅读小说学英文的人来说,正是一举两得的基础读物;科幻作家应以写出经典小说长留时间史册为标竿。如果这样的想法可行,刘慈欣应该保留《三体》的改编权,让《三体》另外发行改写成一套十册或二十册的青少年儿童版。
人类面对无限未来,永远有幻想,永远是宇宙的孩童。
‧
[1]
[4]北京师范大学「科幻文学」隶属状况如下:一级学科:中国语言文学,
二级学科:儿童文学
三级学科:科幻文学。原先,这个类属关系是:一级学科:中国语言文学,二级学科:中国现当代文学,三级学科:科幻文学,它与儿童文学平行。但王泉根教授将儿童文学提升为二级之后,科幻就变成三级子学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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