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生命如何闪光？

吴岩

去年年底，松鼠会在北京三环路的某个僻静去处举办科幻嘉年华化妆舞会。凌晨给我找了套高达战士的衣服，我便化妆进入。这是我第一次在国内参加科幻类化妆舞会，心情自然也非常激动。到场的人中，即便我能认识的人，也多少显得非常陌生。例如，我知道星河在场，但到底哪一张面孔下面是他，就不得而知了。这些来自宇宙各个星球的异星人类、来自地球上各大实验室中的机器智能，还有神奇的鬼怪，包括韩松科幻小说《宇宙墓碑》故事中的天空和巨石，都悉数出场，真是一场华丽的科幻色彩的盛宴。

嘉年华上的空位

令我更加惊奇的是，我的座位居然跟已故的科幻才俊柳文扬放在了一起。这使整个晚会带上了一点凄清和一点哀惋。整个晚会中，没有人座他的凳子。只有人从各个方向朝他的空坐椅发出自己的独白。主持人小姬还播放了凌晨专门造访柳文扬墓地的短篇。片子播完，整场的气氛凝重。是一阵肃穆，还是一阵掌声，我竟然无法记住。

记忆中的柳文扬，是个风流倜傥的小伙。他是北京科幻圈中独来独往的人，却跟大家的关系非常融洽。如果我没记错，文扬的父母是北京某高校的教师，他大学毕业也留校任教。很久以来，他就是科幻爱好者。他的小说以对爱的真挚和执着，吸引了大量同龄读者。

文扬的人生也跟科幻小说中讲的一样。当遇到自己的一生的归宿，便大胆地放弃了现实中安稳的生活，投身其中。他辞去大学教师的职位，奔向自己爱人所在的城市，从一个无业游民做起，逐渐打造起自己的全新事业。我记得他编辑过科幻的报刊，还做过许多与文化相关的工作。他的小说也在逐渐变化着风格，从那种极度的纯净，转向睿智的幽默。这是一种自然的成熟，却也跟个人对生活的感悟、对艺术的追求不可分割。

科幻作家凌晨

文扬的离开，显得特别突然。先是杨潇老师来电话，告知了她的视觉问题。然后是他太太来电话，询问医院的情况。我记得星河和更多的人还为此奔走和寻找。但终究，手术似乎没有彻底解决问题。

文扬的最后日子是怎样过的？他忍受了怎样的痛苦？他看到了死神的影子吗？

文扬去世之后，大家自然怀念起他的为人，他的创作。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一本他的科普作品集。在这样的时代里，能写出如此厚重的科普作品的人确实是少数。但文杨写了。而且写得很好。

为了爱情的闪光

当然，更多的，人们还是记住了他的科幻小说。《闪光的生命》，那不就是他一生追求爱与纯真的写照？小说的故事那么简单，行文也不那么雕琢，但你能感受到那种真挚。人造的“克隆人”“机器人”“仿制人”（管他是什么人）要用半小时完成一生最伟大的夙愿，而他的仿照或克隆的主体，那种对爱情的犹豫、唯唯诺诺深深地刺痛了他/它。于是，半小时成了拯救自己、也拯救自己的镜像主人的一场生命的竞赛。柳文杨没有让自己的读者失望，更没有让这个转瞬即逝的、具有短暂的生命的个体失望。他获得了爱情。他的生命因此在爱情中发出了剧烈的闪光。

我们常常因生命的过长而对行动望而却步。我们也常常因为生活的杂乱、生活中可能出现的危险而让自己得过且过或在选择面前寻求退缩。但是，柳文扬的为人为文，告诉我们应该怎样珍惜可贵的、短暂的、能够释放出巨大光亮的美好人生。

载《新幻界》2010年7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