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研究》最新一期发表杨虚杰的金涛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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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涛科普研究杂谈 |
分类: 科幻文学 |
科学是故乡 人文是远方
——金涛先生访谈
杨虚杰
创作热情与能力
问:您进行科学文艺创作的源动力是什么?特别是科幻小说,您构思故事的能力是怎样培养的?
答:科幻小说的创作过程,我的体会是与其他小说的创作完全一样。所不同的一点是,必须要有科学构思,科幻小说能不能成立,这一点很重要、很关键的。写科幻要会编故事,那种万能博士爷爷给小孩子讲解的老套子,是不成功的。我还是比较会编故事的,我给儿童写的作品中,那些故事还是很好玩的。但编故事的能力是怎样来的,我也说不上来。这与文学创作是一样的,你要塑造人物,就要有感人的故事,曲折的情节,有结构,有伏笔,对于短篇小说来说,结尾很重要。我在大学时就写过多幕话剧和一个歌剧,而且还在学校上演,话剧的本子在北大的校刊全文发表。戏剧是语言的艺术,剧情的铺陈,角色的个性,矛盾冲突,完全靠人物的对话来展开,也许是因为我最早的创作是戏剧,虽然这是不值一提的,后来我还搞过多年戏剧报道,我对戏剧创作的常识略知一二,这恐怕对于我写科幻小说有些帮助。
问:您说你只是一个业余的科普作家,那您的这些作品都是怎样诞生的?
答:我的作品基本上都是编辑约稿。我写的所有关于南极的书,都是在出发去南极之前,就答应了出版社的约稿,我哪有精力去主动投稿?到现在也都是别人约稿。我感兴趣的,对编辑给的题目有点研究,有把握,我就写。编辑有兴趣,我没有这个本事,我把握不了的题材,我也不敢写。这一点我很谨慎,也有点自知之明吧。
问:作为科普作家,除了科学素养,还要有好的文学和文字功底,您是在新旧社会之交接受的教育,谈谈您从小的阅读,哪些书给了您影响?
答:主要是中学时期打下的基础。我的中学是在江西九江上的九江二中,解放前是一所美国教会学校,叫同文中学,学校已有100多年历史,学校的师资条件相当好。我们学校有很大的图书馆,我在那个中学六年,给了我很重要的训练。后来我又在北大上大学上了六年。这期间我读了很多书,但是读了哪些书,哪些书给我影响很深,我讲不出来,恐怕还是综合的影响,而不是某一本书有那么大的影响。
问:哪些科普大家对您产生了影响?
答:科普大家的作品我看得不多,倒是中外小说家的作品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书对我影响大些。当然,科幻小说家凡尔纳、威尔斯、克拉克、阿西莫夫、海因莱因、小松左京、郑文光、童恩正等人的作品我很欣赏,从中受益匪浅。
问:您是怎样开始关注南极的?
答:我那时在《光明日报》负责编辑“科学副刊”,我看到新华社发的一条消息,是关于中国年轻的科学工作者董兆乾、张青松到澳大利亚设在南极的凯西站考察的,后来又看到光明日报驻澳记者发回同样内容的消息,内容都比较简单。我就和年轻的记者说,这是很重要的信息,说明中国要去南极了,这是中国在南极建站之前,派科学家去了解如何建站,你们去采访吧,可以深入发掘,但他们不以为然,谁也没有去。于是,我打听到这两位科学家什么时候回来,就自己去了。在海洋局的招待所,我采访了刚从南极回来的董兆乾一天一夜,他把三十多天的情况,详细谈了,后来又找到张青松,补充了一些情况,我回来憋了一个礼拜,写了一个整版的报告文学《啊,南极洲》,当时这篇文章影响不小,后来收入不少南极的图书中。 “南极办”的人几乎都看过这篇文章。我后来能够顺利地参加我国首次南极考察,多少与这有点关系。
问:您从一名科学记者到一名科普作家,这其中有必然联系么?
答:当然有关系,职业毕竟提供了一个平台,使你有机会朝这个方向努力,也创造了许多机会使你了解更多信息。不过,我们不要把科普仅仅局限在写几篇知识性的科普文章。
问:是的,科学探险、科学考察这种形式是您的特色体裁,将人文地理和文化结合起来,在这方面您的体会是什么?
答:这是由我的经历造就的。我过去因工作之便,去过一些地方,欧洲、南美洲、澳洲等。科学考察不同于任何一种科普读物,它要求作者必须有科学考察的经历,实地参与,并用科学的眼光和文学的笔法去表现科学考察的过程。科学探险题材自地理大发现以后,就是科普的重要形式,随着地理远征和殖民活动,人类扩展自己的生存空间,认识自己周围的世界,很多是政府行为,包括一些为了政治目的和军事目的,这期间留下很多优秀作品。现在,科学探险的确不像那个时代了,但是,对我们中国来讲,不论对中国本土,还是对世界的认识,还需要传播这些内容,我们至今对世界的认识还非常不够,还有很多空白。中国科学家参加的国内外的科学探险考察也不少,但他们没有或者很少向大众提供这样的文字,这是很可惜的。我们这么多外交官在国外呆很多年,也看不到有份量的作品。这是什么原因,我不太清楚。
问:您近年怎样转向对环境以及生态文明的关注?
答:从我学的专业来说,我学的是自然地理专业,应该说,我们早就有这个观念。生态学,这是很早就有的学科,生态平衡,并不是新近才出现的观念。
问:您的自然科学背景——科技记者——科普作家的路径似乎是国外很多优秀科普作家的路径,我国也有,您认为这是培养科普创作队伍的一条途径么?您认为科普一定要学自然科学的人来搞么?
答:也许对于那些搞专业科普的,需要有科学背景。我的观点是,对于搞大科普的人而言,有科学背景固然很好,但是也不一定非要有科学背景。科普已经进入大科普时代,它不仅仅是知识性,也不仅仅是以图书的形式呈现,展览馆、科技馆、科技影视以及动漫、科技演讲等等都是科普,这里面需要更多的复合型人才,需要文理兼通。最近的一条消息很能证明我的观点:漫画家蔡志忠在沉寂了10年之后,最近推出了十几本书,其中有一本叫《漫画微积分》,他说,看一个小时这本书,就能够学会微积分,我想蔡志忠可能不是学数学的,他用漫画的形式普及微积分,他有一个很重要的观点是搞好的漫画有三个条件,第一是会画漫画,第二,能讲故事,第三,有用图像讲故事的能力,这与科普创作很接近,我认为今后科普的发展一定是大科普,我们看到国外如“探索发现”等好的科普影视,它的团队中包罗各方面的人才,有学电影、学文学的,他们与科学家结合起来,创作出这样的片子。拿我自己来讲,我是学地理的,我也只懂我这一行,对于天文、物理等其他专业来说,我也是外行,我也是“科盲”。我认为任何一个专家,离开他的专业都是“科盲”。
问,您是否读过关于创作技巧的书,是否有这方面的积累?
答:科普创作当然需要技巧。对于科学文艺来说,非常重要的一点是要找到切入点,包括表达的形式,材料的取舍。我曾经有一个说法,科普创作是要根据你的对象,明确哪些是不该告诉你的读者的。知道哪些不该告诉读者,才是你的本事。不分对象,把什么都告诉读者,就是“对牛弹琴”,这不能怪“牛”,只能怪你自己。我们很多科普书,读者不感兴趣,你不能怪读者,因为你没有考虑到对象的需要,科普必须针对不同对象,对工人科普和对农民科普肯定是不一样的,它与画家画一幅画不一样,画一幅画,不用考虑读者是否接受它,所以,搞科普的人还应该懂一点心理学方面的知识。
问:迄今为止,您在很多种题材上进行尝试,这些作品中,您比较得意的是哪些?
答:说不上有什么得意的,更多的是不满意者居多。这不是客套话,是心里话。因为过去都是业余写作,许多作品都是急急忙忙,没有精雕细刻地下功夫。
问:您欣赏的科普大家(国内外)有哪些?
答:我比较欣赏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的作品,当然我不知道他算不算你说的科普大家。我大学时就读他的著作,至今乐此不疲。他对我的影响很大,一个是他的精神,一个是他作品的写法。比如他的《亚洲腹地旅行记》,他的探险书中有很多科学知识,与我的专业有很大关系。法布尔的《昆虫记》我很小就看过,凡尔纳有几部作品也不错。科普作家不应该仅限于读科普作品,而应该涉猎方方面面。我从中外文学家的作品中吸取营养,事实是文学家对我的影响更大。比如,司汤达的作品对我影响比较大,他的文风、构思、编故事的技巧等。我喜欢看侦探小说,比如比利时西默农的侦探小说,我曾经仔细研究琢磨过,他怎样写人物,写人生百态。汪曾祺的小说数量不多,但他使用白描手法的风格是值得学习的。就是说科普作家要从文学家、从著名的画家那里吸收营养,包括如何用色彩描写你的场景、人物。
问:您说过科幻作家的不容易:要有文学功底、懂科学、关心科学前沿。您在这方面是怎样做的?怎样保持着敏锐?
答,时时了解你所关注领域的新的东西。比如南北极的新闻我都关注。同时,我的关注点是“无标题”的。我关注人生。
问:有人说,我们国家当代能够写学科科普的人越来越少,您有解决方案么?
答:对这个问题,不必过于悲观,如果按照大科普的概念,搞科普的人并不少,而是很多,从事科技报道的记者编辑、学校里讲授自然课的老师,科技馆的科技人员、设计师、画家,等等,他们都是在搞科普。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大科普时代,你就会发现许多人的工作与科普沾边,这种力量是很强大的,要依靠他们。一定要把这个圈子放大,在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科学文艺委员会,我一直强调,应该让各方面的人进来,不要人为地划很多框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