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南部的地中海沿岸，泛称普罗旺斯蓝岸区。沿着普罗旺斯地区的高速公路飞速前行，公路两旁盛开的紫色熏衣草一闪而过。五月的罗讷河谷原野，远远望去，红白相间或黑白相间的尖顶农舍，点缀着一望无际的绿色麦田和葡萄园。

    尼斯近在咫尺了。

    尼斯是普罗旺斯—蓝岸区首府，面积比向东20公里外的袖珍小国摩纳哥和向西30余公里外的著名影城戛纳都要大许多。长满椰子树的海滨大道叫做“英国大道”。据说是追逐阳光的英国人非常喜欢到这里度假，沿街尽是英国游客和英国餐馆、咖啡厅，所以才称“英国大道”。

            

    毗邻英国大道、最靠沿海的道路是人行道，在这条曲折、连绵十几公里的海滨之路，有情侣在悠闲地散步；有长跑爱好者吃力地冲刺和飞驰而过的滑旱冰青年。

    尼斯的海滩不是细碎的金沙，而是光滑却依然硌脚的鹅卵石。因此，大海较难靠近。当晚霞映照在蓝色海岸线上时，那些服装艳丽的滑旱冰年轻人轻轻飞过，仿佛是一只只海鸟掠过海空。事实上，真正的“银燕”，从早到晚一直在海边频繁地起降。

 

    我站在尼斯海岸东部的一处海岬上，眺望从海边向山岗上扇状扩散的尼斯全城，发现其实与我国的青岛、大连、尤其是珠海、三亚等海滨城市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蔚蓝浩瀚的大海、弯弯曲曲的海岸线、艳丽的尖顶房屋以及高大挺拔的棕榈科植物……

    走进市内，起伏不平的街道都被灯光所镶嵌、一片辉煌。随处可见的酒店个个灯火阑珊、生意兴隆；档次不同的酒吧、咖啡厅里，坐满各种肤色的游客，当然还是以白种人为主。喝不喝咖啡或啤酒并不重要，重要的聚在一起谈笑。从中国来的年轻小资们，大抵要进去坐坐，表面感受一下那种气氛或情调。

    主要商业区的店铺在19时后依然营业，一些黑人在街心铺开一块布，展卖各种旅游纪念品。不过他们显得心不在焉，往往把地摊撇在一旁，四五个人聚在一处嬉笑。当出现游客止步观望时，也并不急于赶回来招徕生意，甚至都不瞥一眼，好像驻足的顾客注定都是看客而不是买主似的。

     有华人在当街作画，图案均为蝴蝶、菊花、松竹等。这个江浙口音的中年人，不屑搭理来自祖国同胞的问候，而是以警觉甚至反感的表情冷漠地简略反问：“有什么事吗？”言外之意——不买我的画，就别瞎问不相关的废话了！

          

    在尼斯，无论是移民还是游客，中国人都不多，东方面孔多数是日本人和韩国人。但中国餐馆却不少见，可是进门一开口，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原来，越南人、柬埔寨人开的餐馆全都打着“中国餐馆”的招牌，从老板到服务员往往竟没有一个是中国人！

        

    因为稀少，当地人便对中国人感到新鲜好奇。漫步在街心公园的喷泉旁，两个正在闲聊的当地学生，见到我便主动打招呼问候。这两个学生，一个是阿拉伯人后裔，另一个是法兰西人。与许多成年的法国人不同，他们没有故意不讲英语，尽管表达不太流畅。我们通过肢体语言帮助交流，这两个尼斯高中生对于中国的了解，仅限于成龙的不规则打斗和李连杰嫡出的少林拳。

    阿拉伯裔的高中生伏在地上做虔诚状，告诉我他信奉伊斯兰教，然后指指另外一个同学，在胸前划一个十字，指信奉天主教。最后指我一下，便盘腿席地而坐，闭目点头、手合并，意为佛教。那个白白的小天主教徒甚至侧卧在地上，一臂支头，闭目。啊！他居然还知道大卧佛！

    站起身来，他们随意地拍打几下裤子的尘土后，伊斯兰学生夸张地做出一个对着酒瓶痛饮的动作，邀请我一同去喝啤酒。

    路上，无论是教堂的石阶前，还是雕塑旁的长椅上，总有肮脏的流浪者蜷缩入睡，也有精神抖擞地扬起酒瓶开怀畅饮，见到行人经过，还友好地招手示意。阿拉伯裔的学生坦然承认：这些都是北非的阿拉伯人，他们大多数集中在火车站附近露宿或居住。

    尼斯火车站古朴而宁静。夜晚，除两班通往戛纳的车次外，再无进出列车。两个警察牵一条警犬疲倦地站在门口悄声说话，售票厅内，等夜车的旅客寥寥可数，一个威猛高大的黑人男子，斜躺在柱子前，手里牢牢地攥着背包带香甜入睡；一个中年白人用胳膊紧紧压着行囊，静静地看书；还有两个栗色头发的女学生，索性坐在湿漉漉的月台上交谈。 

    “哈罗！”看到陌生的东方人，她们微笑地主动打招呼问候。问我从哪里来，是不是旅游的？是否喜欢尼斯这个海滨城市？当我问她们是否喜欢尼斯时，这两个来自爱尔兰岛屿的女孩子不约而同耸耸肩，抱歉地一笑。

    这是我第一次得到并不喜欢尼斯的反馈，而以往在国内一提起“尼斯”两字，几乎所有人都条件反射般地发出“啊！”的惊叹，显然，这是一个闻名遐迩、令人非常向往的世界名城，但对于生长在国土四周都是海岸、可以在各国（至少是欧盟国家内）随意行走的爱尔兰姑娘，尼斯只不过是地中海蔚蓝色海岸线上众多美丽的城市之一罢了！

                                    2004年五月于尼斯

 

    （注：照片没有与文字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