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梅/文

时光倾斜而下，如同墙上的斑驳阳光，一寸一寸的淡了下去，无声无息。等我有些查觉了，它已悄然不见。我就是这样一个粗心的女子。早上吃着婆婆煮的八宝粥，才恍然，已经腊八了啊。我一下子慌了。

小时候，过年心慌，是慌张于穿新衣戴新帽的喜欢。如今，则是慌张于岁月匆匆生命渺小的害怕。那天，决定去看一场电影，路上，看见人群车流，甚至看见孩子的笑脸，心都慌慌的蹦。及至看到步行街那棵圣誔树上的留言卡，整个人方静了下来。

圣誔树很大，心形的卡片，结了一树，层层叠叠，很是壮观。卡片上无非些新年祝福和愿望。搁以前，我是不屑一顾的，小孩子家的游戏罢了。可现在，我不但细细看了，还有直抒心意的冲动。卡片上的字句简单而世俗，比如爸妈新年快乐，身体健康；比如2009，世界和平，学业进步；比如2009，希望能跟你在一起；比如2009，希望减肥成功，外出旅行……这些真切，如定心丸，让我对匆匆时光产生的慌张和无措，慢慢沉淀了下去。另一些东西浮了上来，蓦然回首里的感悟、成长和温暖----

很晚了，夜班车上，我和她坐在最后一排。我开玩笑，说若是选择了当年苦追你的他，你现在可是锦衣玉食了啊。她笑，母亲去世之前，我是对生活不满，嫌他不够上进，钱挣的不够多，人不够高大气派。但母亲的去世，让我意识到了当前的珍贵，他的好都出来了。母亲在的时候，我从没和她好好说过话，也没在乎过她的感受。母亲风风火火的，做着一份医院清洁的工作来帮补我们并不宽裕的生活。我压根没想到她会患上癌症。母亲躺在病床上，那么瘦，那么轻，抱着她，像抱着一团棉花，我的心却是沉的。我有很多话想和母亲说，可我只能把母亲抱在怀里……有了这么一次生死离别，我才把珍惜当回事。之前，"珍惜拥有的"在我心里只是个概念，并没有实践到生活中……

由她的话题，我说及了我的父母。父母对生病多年的弟弟，感情很复杂，愧疚而心疼。因此，他们迁就他，凡事不让他插手。相对于心疼弟弟，我更心疼父母。我不厌其烦的当着弟弟面对父母说，弟弟该出力了。别什么事你们都扛着。说的多了，弟弟烦，冲我吼，你没资格教训我。我也吼，你没资格让父母一直护着……吵着吵着，恶毒的话就出来了，血淋淋的，伤人。而这时，父亲和母亲是最心痛的，他们沉默着，不知道该替谁说话，手心手背都是肉啊。父亲终于在08年的母亲节打破了沉默。他说，我们身体好着呢，能干，也想干。为你们做点啥，我们心里舒坦也高兴。等我们真不能干了，一定享受你们的孝顺。我怔住了。我一直认为孝敬父母就是好好照顾他们，让他们吃好穿好，无忧无虑。却原来，他们想要的孝顺，只不过是尊重。尊重他们的意愿。就像冬至那天，天冷得伸不出手，我在老家，母亲知道我怕冷，想把早饭端到我床前，看我一口一口的吃完。我点点头，母亲笑了，像是为我做了一件大事。可这之前，他们诸如此类的小细节，都被我生生拒绝了……

听了我的陈述，她有些疑惑了，我们真是不懂父母心啊，又有多少人能懂父母心呢？她的疑惑也是我的疑惑。但有一点是明确的。时光深处的斑斑点点，或世俗，或苦难，或丑陋，或悔恨，或疑惑……但只要真切回首，细心感悟，时光沉积的不只是冰冷和凝固，还有生命的美好，以及相知相助的温暖。

圣誔树上的祝福和愿望，也是一种真切的回首。我希望那些“我要和你在一起”、“减肥成功”之类的思想，不仅仅是概念，而是像花一样，开成生命中亲历的事情。

    我呢，也将常常于时光深处回首，因为我不舍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