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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梅若梅
他是我妹店铺里的学徒工,叫小奇,老家的一个大伯给送来的,说是让他锻炼锻炼,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让他长点出息。小奇刚来那会儿,细皮嫩肉,干净秀气。不到一个月,变了,头发脏乱,精瘦黝黑,小脸上乱七八糟地抹着油污,显着眼白就特别刺眼。
小奇躺在车库油光发亮的床板上,和蚊子干上仗了。小奇把蚊子拍得山响,拍落了一大片的小尸体。小奇瞅着身上的红疙瘩,窝火地想,这哪儿是人住的地儿。
小奇总是带着情绪上班。以前师傅说他笨骂他懒的时候,小奇只是闷头憋气,一声不吭。后来,师傅说:小奇,去把扳手给我拿来。小奇把工具箱翻得惊天动地,大老远地,扔手榴弹一样,把扳手扔到了师傅跟前,差点飞上师傅的脚。再后来,师傅骂他:小奇,你真笨回姥姥家了,连个千斤顶都不会使,干啥吃的!小奇嬉皮笑脸:不都是你教的,啥师傅出啥徒弟。一句话把师傅差点噎死。小奇由此学会了油腔滑调,还学会了偷懒。小奇觉着自己就这样了,混吧。
大家都觉着小奇要“落跑”的时候,却看到了“柳暗花明”。小奇突然干净了,还买了力士香皂,衣服一天一洗,指甲里不再藏污纳垢。人也跟春天的冰碴儿似的,开化了,不再闹情绪跟师傅顶嘴。有时还哼着小曲,抽筋似的手舞足蹈,我看清了,是街舞的雏形,跳得不好,便显着有些可笑。一次,师傅看他又“抽”上了,逗他:小奇,想尿尿上厕所呀,抽啥筋呢。小奇不好意思了,嘿嘿傻笑。
大家说小奇神神秘秘的,八成是谈恋爱了。我也这么认为,直到一天晚上,我经过菜市场附近的露天舞场,看到了小奇。他夹在朝气蓬勃的街舞人群中,显得有些寒碜有些扎眼,但他跳得专注而投入,眉梢眼角写着畅快和自信。他看到了我,有些慌乱,竟至停下了舞步。我对他伸了伸大拇指,他眼光闪了闪,很快找到了节奏,并舒展自如。小奇这些天来的神秘面纱被揭开了。
小奇的舞越跳越好。小奇说,跳着跳着,他就有了自信,而且忽然开了窍似的,干什么都特别有劲儿。一个用心去跳舞的人,肯定不会被生活乱了手脚。小奇如鱼得水,修车水平突飞猛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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