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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岁的女人林虹(一)

(2006-01-10 11:11:43)
分类: 小说
倒一杯热热的茶,在这个热热的季节,我开始写下关于林虹的故事。
 
一、
    林虹从那个小饭店出来的时候,脚步已经有些摇晃,十二块钱一瓶的劣质ho红酒在胃里不停翻腾。
    她扶着路旁的一棵树站住,微微喘了口气,掏出纸巾擦擦头上的汗,想吐,但没吐出来,干呕了几声,却呕出一行眼泪。
    早上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林虹跟儿子说,小奇,下午妈妈不回家吃饭,你自己放学了到外边买点东西吃。小奇吃着饭,头也没抬,好。林虹又对低头扒拉稀饭的于由天说:我下午不回来了。于由天“嗯”了一声,也没什么反应。其实林虹特想让他们问问她下午干吗去,为啥不回来。他们一直不问,她今天过生日这个话题就没办法说出口。
    三十五岁生日啊。林虹一直比较恐惧三十五这个年龄,她总感觉女人在三十五以前是步步蒸蒸日上,积累着骄傲的资本,可过了三十五就不同,慢慢开始走下坡路,再怎么拼命,也是落日渐暮。
    一个女人在三十五岁之前如果事业上还没有起色,那就别再抱什么幻想,如果三十五岁之前家庭还没有繁荣昌盛——比如换了大房子、家里还存有积蓄、孩子听话、老公没有外遇,那就意味着幸福还很遥远。
    对于三十五岁的恐惧,让林虹有些神经兮兮的。这话是一个科室的王尼娜说的。王尼娜说,林姐,过了三十五你还是你,一切还会照旧,你信不?
    林虹不信。过了三十五,一切都会不一样。三十五,那是个坎,扼杀女人希望和幻想的坎。
    下午一下班,林虹脱了白大褂,在镜子前照照,感觉头发不乱,衣服还得体,就朝欧陆风情走去。欧陆风情是一家新开的咖啡馆,门口的装饰是怀旧的烟叶黄,很典雅,时时有音乐从门缝飘飘地挤出来。林虹不至一次地想象着,在暖暖的午后,透过咖啡馆厚厚的玻璃窗,端一杯热的咖啡,看窗外来往的人群。可惜,她总是那人群中的一个,总是别人透过透明的大玻璃窗在看她。
    林虹走到欧陆风情门口时,她看看两扇冷硬的铁艺大门,脚底下又犹豫了。一个人来喝咖啡,不神经人家也会认为你神经了,那有一个三十五的女人独自来这里?
    想了想林虹又转身向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去,那里有几家小饭馆。
    她点了一盘红烧茄子,一份鸭脖,一个紫菜蛋花汤,还点了一小份酸汤面,然后对服务员说就这些。服务员估计刚从农村来打工没多长时间,看林虹一个人来吃饭就奇怪,要在乡下,哪有女人敢一个人这样糟蹋这样浪的,她不走,看着林虹,林虹就问,有红酒吗?服务员扭过头对玻璃柜台后面正修指甲的女人说,老板,有红酒吗?老板头也没抬,有,12。林虹感觉12块钱一瓶的红酒实在对不起自己的生日,可已经到这里了,就凑合着吧。
    红酒估计是色素兑的太多,看起来跟血一样,杯子也不甚干净,杯子外面乌乌一层,使得那劣质的红酒看起来更显得龌龊。红烧茄子做咸了,要搁往常,林虹肯定会叫过服务员让她去问问厨师是不是打死卖盐的了,可今天,是林虹的生日,三十五岁生日,尽管一切是那么不尽人意,但她还不想更糟,破坏仅存的一点情绪,凑合着吧。
    林虹没吃多少菜,喝光了一瓶红酒,吃了几口面条,才出饭店就感觉有点晕的厉害。
    林虹掏出手机给李晓玲打电话,想叫她出来坐会,说说话。
    李晓玲是林虹的同学,今年也三十五了。李晓玲一接电话,电话里正吵吵闹闹。
    晓玲,你家干吗呢?
    林虹啊,几个人在打牌呢,你来不?
    不了,你们玩吧。
    看看表,快9点了,林虹想想还是回家算了,尽管她特别不想回家。
    于由天还没回来,小奇在看电视。林虹问小齐作业做完了吗?小奇回答一声完了,接着看他的动画片,电视里发出脆脆的笑声,小奇也跟着笑。多大人了还看动画片。妈,你不知道了吧,动画片在国外都是给成年人看的,我还没成年呢。你爸呢?我爸刚打电话说晚上加班,晚点回来。加班,加班,一个宗教局的破科长哪有那么多班可加。
    头有点疼,林虹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翻腾几来回,眼里就翻出了泪。这生日过的,没有礼物,没有人问候一声,除了自己外连一个惦念的人也没有,这过的叫啥生日啊。
    于由天还没回来,林虹看了几页闲书,迷迷糊糊睡着了。
    林虹的三十五岁生日,令她恐惧的三十五岁生日就这样磕磕绊绊过去了。
  
二、
    第二天一上班,秦敏之科长打电话叫林虹去他办公室一趟,秦科长五十多岁,头发梳的一丝不乱,一年四季衣服整整齐齐,透着对生活的刻意。
    秦科长喝一口茶杯里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在嘴里回味了一下,林科长,刚小谢联系了市第二幼儿园去打乙脑疫苗,你安排一下。
    大概有多少人?
    具体你问小谢吧,这事由你负责。
    林虹的头还隐隐的疼,估计昨天那酒质量有问题。她答应一声,过去找小谢。
    王尼娜刚拖完地在换工作服,她凑近林虹耳边,笑嘻嘻地问,林姐,三十五岁生日过了,你还是你吧?
    变化?当然是老了。
    王尼娜属于那种没心没肺的丫头,27了还在谈恋爱,几亩地的茄子都让他挑遍了,就没挑出一个能做菜的,仗着漂亮,可漂亮随着年龄会打折的,跟她说她现在也理解不了。王尼娜一伸胳膊把白大褂袖子朝上拉了拉,得了吧!老,我怎么没看出来?
    林虹心说,老是一种感觉,你一丫头片子怎么感觉的出来。
    林虹笑笑说,尼娜,你找一下小谢,问问他第二幼儿园打针的事,顺便让刘蒙和李郡来一下。
    王尼娜答应一声出去了,林虹又给李晓玲打电话,想给她说说自己已经过了三十五岁生日,已经进入中年行列了。手机刚接通,李晓玲先在电话里哭了起来,说不行,她要离婚,李汉太不是东西,昨天晚上打了她。林虹一听,这李晓玲怎么还跟前几年似的,动不动就离婚,可离了八百遍了还过的好好的。林虹让李晓玲哭完,说别张口离婚闭口离婚的,不就打你几下吗,你估计又给人家脖子脸上挠烂了吧。李晓玲不吭声了,林虹知道李晓玲那两下,动不动就伸出两只手跟蜘蛛精一样抓来挠去,那么长的指甲不给李汉留点纪念,李汉才不会打她。
    劝完李晓玲,王尼娜、小谢他们进来了。林虹问小谢幼儿园有多少孩子,小谢说大概有400多个,李晓玲就让负责库房的刘蒙去准备疫苗和注射器,她吩咐王尼娜、李郡、小谢和她一起准备去打针。
    幼儿园的孩子在教室里排好了队,一个个伸出了小胳膊,看起来跟池塘里的小蝌蚪一样,可爱极了。林虹摸摸站在排头的小男孩的头问他,怕不怕?小男孩一挺腰,一仰脖,不怕。林虹笑了,简直跟她家小奇小时候一摸一样。
    一个人负责一个班,才刚开始打,就听见满幼儿园都是哭声。一个孩子哭,一个班的孩子都跟着哭,还没打的孩子也哭,抓天叫地的,吵的林虹头都快爆炸了。
    林虹给老师说先不打了,让孩子安静一下,教师空间这么小,孩子又多,别急出病来。老师说行,她把打过针的孩子集中到睡觉那屋,然后让没打过的孩子坐在自己坐位上一个老师给孩子讲故事,林虹过去看看王尼娜她们哪里怎么样。
    这时候园长过来,她跟林虹说,今天一天能打完最好今天打完,明天许多班要准备参加市里调演的节目排练,恐怕没时间。林虹一听,那好,接着打吧。
    紧紧张张打了一天,总算接种完了,林虹说:晚上别走了,我请你们吃涮菜。
    林虹知道这次给幼儿园打针除去小谢联系应得的提成、上交防疫站站财务外,科室还可以留几百块钱,先请她们吃了慰劳一下,回头给秦科长说说找个条子报了。
    几个人刚在夜市找位置坐下,还没开始吃,林虹的电话响了,林科长,我是幼儿园园长,刚才有几个家长打电话来说孩子回到家说头疼,恶心。
    林虹说,你给家长解释一下,这属于正常反应,没事。
    谁知道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幼儿园园长又打电话过来说,一个班就有十来个孩子说头疼、恶心,有几个孩子还吐了,让他们赶紧过去看一下。
    林虹一听头轰地大了,她急忙去给秦敏之汇报,秦敏之一听又急忙给站长打电话,站长一接电话就火了,你们怎么搞的?还不赶快过去看看去。要是问题严重立即送120,我马上过去。
    林虹和秦敏之打了车赶到幼儿园,120急救车已经到了,园长说有几个孩子送市医院了,孩子呕吐的厉害,她害怕出问题。
    林虹和秦敏之没再说什么,帮着把另外几个反应厉害的孩子送到救护车上,这时候站长也来了,站里几个副主任医师以上的专家也来了,大家看着这情况,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问秦敏之,秦敏之说疫苗没问题,是刚从省防疫站拉回来的,都在冷库放着,接种是林虹负责的,到底什么问题他不清楚。问林虹,林虹说接种是她带着计划免疫科几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站长一听大怒,什么叫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关键是孩子这么严重的反应,你怎么解释。
    林虹没吭声,她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这么多孩子出现反应,她还从未见过,她心里也不好受,可不好受毕竟解决不了问题。
    站长说,林虹你负责这次接种,你先把具体情况写一下,那批疫苗先封存,秦科长给省里汇报,请省里专家过来,我给市局领导汇报。
    秦敏之答应一声掏手机去给科室和省里打电话,林虹呆在一旁不知所措。她知道,秦敏之又一次轻飘飘地把责任全推给了她,她要为此承担一切后果,就因为她是副科长。
                            三、
    省里和市局组成联合调查组进驻防疫站,调查接种事件,秦敏之没让林虹参加,林虹只写了一个事件经过的材料交给秦敏之,她就给排除在整个事件之外了。
    无所事事的林虹坐在办公室只有上网,她已经有好久没进那个叫“今夜为你守候”的聊天室了,还是单位刚开通了局域网,她进去玩过,后来晚上在家偶尔进去聊聊。于由天总说她上网是骗小孩子,无聊。可他自己整天那么晚回家他就总有理由,不是单位加班就是陪领导打牌,林虹说,下次找个新鲜的理由,于由天说,我说去会情人了你信吗?林虹说,信,会吧,反正我也人到中年了,你再找个年轻的,我就解放了。
    林虹说的是真的,她感觉和于由天一起生活了13年,日子越过越没滋味,她就好像于由天脚上的一双旧鞋子,躺在门口,每天等着他穿、脱。他和她温存的时间越来越少,越来越短,于由天说,身体不行了,都让酒害的。林虹说,怕是给别人交公粮了吧。于由天说,放屁。
    林虹一上班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上网,在“今夜为你守候”听那些人的赞美,她感觉,只有在哪里,只有她变成那个叫婉约如烟的女子,她就是另一个她,是一个轻舞飞扬的她,那个她享受着从未有过的被男人喜欢和爱,心里很满足,脸上笑容荡漾。
    李晓玲来的时候林虹还在一下一下地敲着键盘,李晓玲说,最近怎么样,还上网骗小孩?
    林虹说,没事干啊,不上网干什么。孩子们都出院了,家长不依不饶,说怕有后遗症,可调查结果没出来,秦敏之那老混蛋也不让工作,我只有上网聊天了。
    家里怎么样?
    就那样。跟河里的水一样,该怎么流还怎么流。
    我是说你家于由天。
    他也还那样,见天不是喝酒就是陪领导打牌。
    李晓玲又和林虹说别的,说着说着,话题就引到于由天身上,吞吞吐吐地说李汉去宾馆给客人订房间,正好看见于由天和一个姑娘一起从前台过去,进了电梯,看起来很亲密。
    林虹不吭声,过了一会,她问李晓玲,你还听说什么了。
    李晓玲说,没听见说什么。反正你对于由天看紧点。
    回到家,林虹让儿子小奇给于由天打电话,于由天说他正忙着呢,林虹一把夺过电话,你正忙着交公粮是吧?说完把电话扔出去老远。
    小奇不知道,还问,妈,我爸是不是打牌呢?大人还有人玩交公粮!
    林虹没搭理小奇,一屁股坐到里屋床上,等于由天回来,心里乱糟糟的东想西想,没个头绪。
    于由天一会就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冲林虹喊,你又发什么神经?正玩呢吼叫什么。
    林虹等他进了卧室,关上房门,才开始审问他,到底在外面跟哪个女人勾搭上了。于由天说,你说什么呢?林虹冷冷地说,我说什么,问你啊。于由天一边脱外套,一天闷声说,我哪里知道你问什么。
    后来的一段时间,林虹不停问,于由天就是不承认,林虹说,于由天,我又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你只要承认你外面有了人,我以前说过,随时成全你,随时给她腾位置。于由天骂她一声,神经病,不搭理她。
    林虹对什么都可以平淡,可唯独对这件事,她不依不饶,一个家庭,连最基本的东西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值得守?她反复给于由天做工作,于由天,只要你承认,我是不会阻拦的,肯定不缠你。
    林虹,你哪儿吃错药了?没的事干吗非要我承认?
    都有人看见了,你还嘴硬?你一辈子就属鸭子的,除了嘴没别的。
    谁看见了?你找来问啊?谁他妈没事瞎叨叨。
    是谁看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的确看见了。
    谁啊,谁啊?谁看见你说啊,别没事找事。
    于由天,你非要给堵在床上你才认帐不是?
    几乎每天,林虹和于由天都在进行着对抗,于由天怀疑林虹是不是因为接种疫苗的事受什么刺激了,他说,林虹,你最好去康复医院看看。
    林虹说,于由天,你真不是个东西,你着急撵我走也不用这样,你才应该去精神病医院。
    于由天说,我看你脑子有问题。
    林虹怎么想都认为于由天一直以来形迹可疑,越想问题越多,越想晚上越睡不着觉,睡不着她就推于由天,让于由天继续交代他的问题。于由天迷迷糊糊答应一声,你说有就有吧,现在让我睡觉。
    于由天去睡了,林虹却睡不着了,她一个人坐在床上端端坐了一晚上。
    离婚,还是于由天先提出来。他说,林虹,照你这样下去,你不疯我就该疯了。
    离婚俩字一说,林虹倒坦然了,她没有哭,没有闹,于由天什么都没要,把儿子、房子、仅有的一点存款都留给了林虹,自己一人提了只箱子走了。他们不象是离婚,倒象是于由天出差了一样。
    于由天偶尔还回来,他走的时候根本就没把腰上的那串钥匙取下来,林虹也忘了要,时间长了也无所谓,这原本就是他的家。于由天有时候回来说找本书,有时候说找个什么工具,有时候干脆什么也不说,就回来坐着看电视,林虹饭做好了,他照样端起来就吃。碰到小奇晚上上晚自习不在家,于由天跟林虹说,给你交公粮。林虹不说话,转身就跟于由天进了卧室。
    好几次林虹下班回来看见于由天坐在沙发上,她都有点迷惑,我们离婚了吗?可当于由天给她交完公粮翻下她的身子,不象以前那样呼呼大睡,而是找衣服给自己穿戴整齐,一声不吭地离开,林虹心里就开始不舒服,好像自己做了“鸡”,甚至还不如“鸡”。
                            
 
(《当代人》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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