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刚：中国神话中的西西弗

有关吴刚的传说主要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山海经•海内经》，是说吴刚又叫吴权，离家三年学道，自己的妻子与炎帝之孙伯陵私通，吴刚怒杀奸夫，因此惹恼炎帝，把他放逐到月亮砍伐不死之树——月桂，月桂高五百丈，随砍随合，这是一种永无休止的惩罚。另一个版本是唐代段成式的《酉阳杂俎•卷一•天咫》，“旧言月中有桂，有蟾蜍，故异书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树创随合。人姓吴名刚，西河人，学仙有过，谪令伐树。释氏书言须弥山南面有阎扶树，月过，树影入月中。或言月中蟾桂地影也，此语差近。”这个故事是说吴刚因犯了过错而被罚，而吴刚后来又被附会成了那个烂柯山上观棋忘归的吴质。李商隐诗：“莫羡仙家有上真，仙家暂谪亦千春。月中桂树高多少，试问西河斫树人，”也记载了同样的话故事。吴刚斫树用意何在？陆游诗说：“除却君山湘水平，斫却桂树月更明。”这已经是从正面肯定了吴刚伐树可让月明的正能量了。毛泽东诗云：“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敢情吴刚已经坦然接受了这样永无休止的惩罚，并且可以酿酒取乐了。

于是，吴刚让我们想起了另一个相同的希腊故事：《西西弗的神话》。西西弗被诸神惩罚每天推着一块巨石上山，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它滚落下去，诸神认为没有比这种无效而又无望的劳动更折磨人了。但西西弗坦然接受了这个命运。加缪认为西西弗与命运抗争的本身就可以使他的内心感到充实，应当认为西西弗是幸福的。加缪是一个存在主义哲学家，他认为世界是荒谬的，而荒谬就是无理可讲；既然荒谬无处不在，和它认真就是可笑的。面对这样一种人生终极意义上的荒谬，我们在哲学上就释然了：让西西弗推石去吧，让吴刚砍树喝酒去吧，不这样又能如何？听听两位中西哲人所说。老子说：吾所以有大患，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十三章）叔本华说：悲剧的真正意义是一种深刻的认识，认识到悲剧主角所赎的罪不是他个人所特有的罪，而是原罪，亦即生存本身之罪。加尔德隆率直地说：“人的最大罪恶，就是，他诞生了。”（《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既然人生悲剧是承担一种原罪，那就让我们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