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哭春明
(2008-11-08 22:5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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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
时间:2008年10月31日 作者：杨玉圣（学术批评网创办人暨主持人）
来源:学术批评网
2008年10月29日凌晨1时11分，中国政法大学校园网上发布了学校办公室的《讣告》：
在这个《讣告》发布之前大约七个小时，我即已知道春明走了；因为等我赶到昌平中医院的时候，他躺在急救中心的病床上，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知道春明出事，是在28日晚上6点42分12秒。当时，我吃完饭刚刚坐下，准备给新来的研究生布置三年的阅读书目，一个选修我的课的学生突然打来电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程老师在教室里被人砍了；我问严重吗？学生说很严重，砍断了动脉，正在等120救护车。我匆忙穿好衣服，带上钱，打的赶往学校。我的住处离学校很近，不到五钟就赶到了学校，然后一口气跑到出事现场——端升楼201教室。现场已有保安把守，惊魂未定的学生面面相觑，有几个同学蹲着抱成一团——这些可怜的学生都是这场注定将震惊海内外的校园凶杀案的现场目击者和心灵恐惧的受害人人群！春明刚刚被送往医院，有一个同学陪我火速搭车，先是去昌平区人民医院，未能找到，旋即又赶往中医院。赶到急救中心时，因为我是春明的同事和好友，警察和医生破例允许进了急诊室：春明躺在病床上，已经去世了！地上是血，脖子右侧有很深很长、裂开了的伤口；大夫说，人送到医院时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消息很快传开。不少学生因为知道我和春明是朋友，纷纷来电话或短信询问究竟。有个学生说他的同屋选了程老师的课，今天上课时还带了《论正义》一书，想请程老师签名，未料却发生这样的大变故。一个大四的学生问我“程老师有出过什么专著或者哪怕是合编的教科书吗？我想买本留个纪念。”我和春明共同的小友陈宝成（法大经济法系毕业生）正在往济南出差的路上，他发来短信：“我欲哭无泪，太难以置信，太令人震惊，太不可思议！我要早赶回北京，见程老师一面！”还有不少同学在看了沧海云帆论坛上的消息后纷纷转告我，不少同事和朋友则打电话来，大家都沉浸在悲哀和痛苦中……
包括学校副校长高浣月、人事处处长吴平、法学院党委副书记杨学志等在内的有关负责人，很快都赶到了中医院。这时候需要与春明的夫人韩老师联系上。因为我跟韩老师熟，于是和法理所的王老师一同到二外接韩老师，同时学校方面则抓紧与春明的有关亲友联系，毕竟人命关天，这是天大的事！
春明是个孝子。我虽有许多缺点，但我有一个长处，即深知“可怜天下父母心”的人生道理，父母在世的时候，我大约算是一个孝子。我甚至感到，一个男人，如果要交朋友的话，只有一种人可以成为一辈子的朋友，那就是孝敬父母的孝子，因为如果连亲生父母都不管的人，假若对你好，不仅是莫名其妙的，而且是反常的，至少是不正常的。我之和春明成为朋友，就因为他是标准的孝子。像包括我在内的每一个凡夫俗子一样，春明也有他的缺陷，但是单凭他是孝子这一点，我觉得他是一个男人。春明生前，我如此说，在他的身后，此一看法也依然如故。如果要我为已经离开这个远远不能尽如人意的世界的朋友做盖棺论定的话，这就是两个字：“孝子”。
春明是个好友。他的直率，他的真诚，特立独行，是我们这一辈人中少有的，至少我没有勇气做得像他那样彻底。同为性情中人，和我一样，春明其实是一个不适合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的。他这43岁的人生，毋宁说是悲剧，而且是惨烈的悲剧。
春明是个良师。他对教学的认真、投入、负责，也是法大二百多位教授中少见的。他的浪漫、天真，不谙人情世故，更是绝无仅有的。在法大办学五十六年来的历史上，只有两个所谓的副处长（春明一度是科研处副处长，我一度是《中国政法大学学报》副主编）是公然以辞职对抗某些人的，惟一的区别是：我说辞就辞，“有组织无纪律”，撒手就不干了，而同样书生意气的春明辞了三次而未果，因为他对这个体制还抱有期望。
因为一些挫折和不如意，春明这几年已经是言论小心、行动谨慎。就在上周六他告知我即将调离政法大学而往北航法学院工作、我有感而发作《有感于春明兄将从法大到北航——我观法大（之八）》并上网后，春明先是来短信表示感谢，随后又来电话说毕竟还没办手续，跟我商量先把文章撤下，我当然尊重他的意见，于是在沧海上给斑竹留言请其删除主帖和跟帖，同时也把该文从学术批评网上撤下。这是我认识春明六年半以来的最后一次通话。
我哭春明，不仅仅是因为我失去了一个同事和好友，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惨死而给76岁高龄的父亲以致命的打击，而更重要的是因为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从他（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要成为一个没有父亲的可怜的孩子！从这个意义上说，孩子出世后的第一声啼哭，不是来到这个世界的欢歌，而是鸣不平、怨世事的残酷、人生的叵测。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我，能不哭春明吗？
春明伤逝之当日
2008年10月28日深夜
于京北之郊
学术批评网（www.acriticism.com）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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