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微光里,慢慢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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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微光里,慢慢微笑
奈保尔在《河湾》的开头就说:“人在这个世界上是找不到位置的!”一个写作者更容易心生迷惘,不知所措。
国庆节时,我去了一趟莫言的家乡高密。那离住的地方大概是三小时的车程。正值金秋,路两旁是大片的高梁地,跟我想象的略有不同。想象中,高梁是醉人的红,事实上,并非如此。一度我疑心那是玉米地,而非高梁。尽管到处都有通往莫言旧居的指示牌,但似乎也没那么好找。车子兜兜转转,好在,莫言的确是太有名气,路边晒玉米的大爷大妈都能指个路。
终于还是拐到了那个路口。路牌用的都是莫言的书叠在一起,《生死疲劳》、《蛙》、《檀香刑》,高密东北乡,这些曾无数次在书上撞见的字在这里变得具体鲜活了。
也没想到会有很多车辆,很多游人,清静的小村庄由此变得热门了些。小土路,平常的旧房子,院子里在棵老树,有口大缸。那不过是个最平常甚至有些落魄的小门小户,想着许多年前,一个孩子在这里进进出出,听着村人讲故事,脑子里带着对远方的向往从这条小土路上离开,却心心念念都是高密与东北乡。
我并不是一个朝圣者。不会动一动这位诺贝尔文学获奖前辈家菜园里的萝卜,或者是捧上一把土。如果文学有圣地,那也只有一处——书里。
每本书都应该是写作者的圣地,翻开它,走进它,领悟它。然后,努力靠近或者彻底忘记。
我一直是对自己有清醒认知的人。我能达到的层面在我写作最初的一刻就很清楚。我常对朋友说,我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然是超水平发挥。对此,我心存感恩。但人总是不满足的。纵使我知道我穷尽毕生努力也不可能写出部多了不起的作品。这的确是够让人绝望的。但人生便是如此,要有很多的基石。不能站上塔尖,做基石也一样有价值。
只是出版业日渐凋零,人们的视线被影视被电脑占据着,能一个月看完一本书的人都算是爱书人。但这也并不是我能怎样的。我能做的,只是讲我想讲的故事,控制我手里的键盘,表达想表达的。如果它们变成了一本书,与读者在某一时刻相遇,那就已经很幸运了。
2014年,写了两本长篇。一本略有突破,第一人称写了个倒霉透顶的女孩在人生落入低谷后遇到的种种奇迹。人生处处有奇迹,努力乐观向前看,总会遇到。另一本写得艰难。写的是我完全不熟悉的领域,查很多资料,很多处写不下去,想着推倒重来,但也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写完,给朋友看,朋友觉得非常好。总驽着劲跟自己闹别扭,怀疑自己,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写作者都有这样的经历。咬咬牙,坚持一下。即便不好,我们也还可以翻过这一页,写另一页。如果都是开头就自我否定,那就永远都写不完。
几本杂志的青少年专栏也还在坚持写。有时会觉得写到了尽头,没有故事可写。可真的沉静下来,总还有东西可写。当儿童文学作家,曾一度是我努力的方向,现在扔下,也很可惜。每每在微博上听那些孩子说:我是看着你的文章长大的,就觉得很幸福。
这一年,书出得还不错。先是5月在作家出版社出了本小说集《路过许多人,终于遇见你》,7月重庆出版社出了长篇小说《春天里的幸福饼》;11月,汕头大学出版社出了本短篇小说集《第五个冬天的费列罗》;12月,由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别低估了梁红玉》面市。至此,我一共出了24本书。回头看看书架上那一排写着我名字的书,仍然感慨万千。
写下这篇文字时,莫言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红高梁》刚刚热播结束。电视剧里的场景在高密我都看到了。不知道莫言老师多久会回这里一趟。一言水土养育一方人,这个冬天,山东一直没雪。听说家里那边大雪纷飞,其实,我很想念那份嘎嘣脆的冷了。
此刻,窗外梧桐的叶子还没落光,天空呈青灰色。我的案头放着新买来的书,而我的两本长篇正在去印厂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在想下一本书要讲什么样的故事,什么样的人物会撞进来,那是个无比纠结又让人兴奋的过程。某一个电光火时间,沉静下来,遇到,写下来。然后,再一个轮回,重新开始。
这一年,最大的收获是不再仓惶。寂静于暖,安然于甜。写得慢,也略从容了一些。就像这世上的故事讲不完一样,书也写不完。不如放慢脚步,慢慢写。
流年微光里,可以遥望一下大师的背影。也可以看看书朝圣。慢慢微笑,认真写作。
或者,这便一个作者的常态,也是不用寻找的位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