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里里说说你究竟是谁

                                                        文/风为裳

校园里到处是标新立异的新新人类。哦，不对，新新人类这个词也很OUT了。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是HOLD住姐，一秒钟变格格才过瘾。

唯独顾里里，顾里里安静纯良，偶尔像被惊吓的小猫。

顾里里的同学说：“你没觉得你这样很讨厌吗，人家都很IN，就你，跟商朝穿越来的似的！”

顾里里很委屈。她看看周遭同学，不就是发型和穿衣服嘛？吃又不是笨姑娘。顾里里把长发剪了，额前留着斜流海。牛仔裤剪了几个洞，穿时卷了裤腿，手绘的花花绿绿的波板鞋，上身是罗里巴嗦的小衬衫，书包上挂着各种小零碎。得，清清爽爽一小女生，转身变成了……唉，我也不能说什么，校园里这样的姑娘大把抓呢。

只是，顾里里到哪里，仍然像一滴水落到水面上，安静无声。

老师们都说顾里里如果活泼些，开朗些，完美无缺。

这话兜兜转转就到了顾里里的耳朵里。顾里里是个相信听人劝，吃饱饭的孩子，她决定做个活泼开朗到完美无缺的姑娘。不就是活泼开朗嘛，有什么难的？顾里里开始在班级里大声说话，嚼口香糖，然后也学着很多分不清是姑娘还是小伙子的女生那样，一屁股坐在课桌上，吊着半条大长腿，脸侧着四十五度， 什么都不CARE的样子。这真把顾里里的老师给吓着了，他来找我说：“快点去给这姑娘点意见，不带这么形而下的！”

我笑，想象一下顾里里老师描述的样子，那一定是副极好玩的画面。

间操时间，我在操场上拦住了顾里里。我问她想跟我聊聊吗？顾里里有些害怕且忧心忡忡，她说：“我没什么毛病！”

我知道我的那个校园心理小诊所让她有了误解。其实，那只是个诉说烦恼的小窗口而已。很多同学进来，把秘密倒出来，什么都不用我说，就放下烦恼离开了。

“你当然没什么毛病！我又不是要跟有毛病的人聊聊，就是我不写校园小说嘛，我觉得你可以做我小说里的一个人物出现！”我没扯谎，我的确觉得在很有个性的一群人物里，加入个没个性的，也算是件有个性的事。

坐在小花园边的石阶上，我看着顾里里。顾里里的目光仍然是惊恐的。大概是注意到我在观察她，她故意放轻松，拿出口香糖嚼在嘴里，腿也晃。我说：“这就是很变活泼的形象吗？”

顾里里很烦恼地摇头，她说：“昨天跟我妈大吵一架，我妈说我在学坏。我不懂，我不过是想融入到班级里，融入到周遭的环境里，这有什么不对？”

顾里里的眼里泪光闪闪。

秋天了，树上的叶子几乎都落光了。有一棵树上，只有一片叶子青翠地绿着，不肯离开大树。

我弯腰拣了一片黄叶，我说：“里里，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顾里里的目光里挂了硕大的问号。

从前，我就这样问过自己。不过，与顾里里相反的是，我是个活泼到顽劣的姑娘，母亲对我的要求是要笑露六颗牙的淑女。要穿裙子，不能大步走路，不能大声说话。那段日子，我极力压制着我自己，我像个演员一样，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女孩。

但是，我不快乐。在课堂上，我不快乐。在亲朋好友面前，我不快乐。甚至在家里，我都不快乐。那个裙裾生风的女生不是我，我不想装成别人。我不要擦个黑板都要在心里默数着1、2、3、4，才不会刷刷刷三下五除二了事。我不要上个楼梯要一阶一阶走。

好在，在外地进修的老爸回来了。我身体里所有的开朗与热情都有了依据。吃饭时，老爸说：“干嘛磨磨蹭蹭？从前不是喝粥喝得虎虎生风嘛？”

老爸的话遭遇了老妈的白眼。但我开心地笑了。那晚，我跟老爸出去跑步，大汗淋漓，我一步三个台阶上楼。老爸说：“听从内心的召唤，只做你自己就好！”

这真是句我听过的最贴心的话。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不是要做别人的，都是可以做你自己的。

顾里里听我讲完我自己，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说：“我真的可以就做顾里里吗？”

“那当然！你不知道，纯良安静是多高贵的品质。你不知道多少人喜欢你这样的女生，包括我自己！”

“撒谎，刚刚你还说你不喜欢不高兴做安静的女生！”顾里里噘着嘴。

“错，我是自己做不了那样的女生，并不代表我不喜欢。我是不喜欢装的女生！送你一句话！”我停顿下来，看到树上那片仍然在秋风里神彩奕奕的叶子。

“什么话？”顾里里把嘴里的口香糖吐了出来，用纸包上，塞进口袋里。她还是那个文静有公德心的顾里里。

“亲爱的，你不必为了谁而改变，如果要成为更好的人，请为了自己。真正爱你的人会一直爱你，无论怎样的你。几米说的！”

顾里里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她笑了，她指着树上那片绿叶子说：“我就像它一样，做自己，不会孤单吗？”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另外几棵树，树上绿色的叶子还很多。

回去的路上，顾里里不再故意迈很大的步子，也不再故意很大声地说话了。或者，她不是个性最突出的顾里里，但是，她不是别人，她做了她自己。

然后，2011年的秋天，苹果公司的创始人乔布斯离开了这个世界。国庆假期结束的第一天，顾里里在校园门口等着我，她说：“我听了很多遍网上乔布斯的演讲，老师，你说得没错，跟随自己的内心，倾听自己的内心，然后做最好的自己，而不是克隆其他人！”

我跟顾里里击掌，那是我们的约定。我们没办法成为乔布斯那样改变这个世界的人，但至少，我们是独一无二的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