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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我把手遮在额前,想找个地方先落落脚。一个麻杆一样的半大孩子走了过来,他想接过我手里的兜,说:“大姐,住我家的店吧,又便宜又干净!”我紧紧地护着肩上的兜,摇头拒绝。
我吃力地走了两步,天眩地转起来。我赶紧靠着车站边的护栏站住。麻杆跟上来,仍然在说他家的店好,他说:“大姐,我家店进,你进门就可以躺下休息会……”
我实在支撑不住了,说:“那能快点吗?”麻杆带我到一辆人力三轮车上,那上面已经坐了两个人。他们欠欠屁股,让我坐上去。麻杆人瘦,却很有力气,三轮车七弯八拐地在街巷间穿行。显然旅店没他说的那样近。
三轮车上的一个老太太开始不满地嘟嚷起来。另一个穿着老头衫的男人目光贼溜溜地瞟我。我有些后悔自作主张出来,如果找不到青林,自己再出点什么事,那该怎么办?
麻杆的三轮在一栋旧民房前停了下来。所谓旅店不过是几间门事房。麻杆进门就喊渴,店里一个五大三粗的东北女人粗声大气地骂他是要帐鬼,干点活就要工钱,话是这样说,却从兜里掏出两块钱,让他去吃冰棍。女人一回身,看到我,哟了一声,说:这么大肚子又赶上大热天出来干什么?我没吭声,问住一宿多少钱。女人说不贵,一宿十块。老太太又开始嘟嚷:“十块还说不贵?赶上抢钱了!”女人不理她,哗啦哗啦地拿钥匙开门。房间里面收拾得倒也干净。我跟老太太被安排到一间房里。老太太放下布包,开始盘问我几个月了,出来干什么之类的话。我简短地答她,洗了脸躺在床上,身体仍像在水上飘着,忽忽悠悠的。老太太在我耳边絮叨着她的儿子,好象是在大儿子那住不下去了,要在齐齐哈尔转车,去小儿子那。老太太说:“这年头,爹亲妈亲不如钱亲,指谁都不行!”
我想起青林,想起左邻右舍的猜测,他们说:现在外面多花花啊,青林没准遇到了什么狐狸精给缠住了。我不信青林是那样的人,可是,为什么那么久,他都不给我一点消息呢?
很快,老太太鼾声雷动。我却怎么躺都不舒服,睡不着。门被轻轻推开时,我的心一紧,把包紧紧地抱在怀里,该不会像电视里看的那样,黑店趁人睡觉时,抢东西吧。
进来的是店里的东北女人。她看我还醒着,举了举手里的热毛巾说:“我看你的手脚肿得挺厉害的,给你弄个毛巾敷敷。”我接过有些烫手的毛巾,心里一下子踏实了。
反正睡不着,索性出去跟她唠唠,顺便打听一下四丰水库在哪。女人说:“你的身子这么沉,还没到四丰,估计就颠碎了。这样吧,我家有个亲戚好象在那边,我给你问问!”
女人手里的电话差不多都打热了,也没有谁知道四丰水库那个叫谢青林的小瓦工。女人说:“妹子,你放心,他们给我说了,只要你男人在四丰,就是挖地盗洞也给他找出来!这号男人自己老婆生孩子都不回家,还他妈的叫人吗?”
我低下头,说:“或许他遇到什么事了,我知道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女人唉了口气,说:“男人这东西,难说。我家东子他爸,头一宿还好好的,第二天就死活不跟我过了……”麻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叫了声妈,女人闭了嘴。
那晚,女人让东子住在了柜台边的长凳上,她说:“你还是跟我住吧,不然半夜真有个闪失,我可怕那些吃官饭的家伙!”
女人的话说得很硬,我听了,心里却很暖,仿佛终于在这个陌生的城里有了依靠。
那一晚,我居然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