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唐槭树在心童老家那叫飞刀树。

心童喜欢用飞刀树的大叶子做书签。洗净，阴干，放在干净的盒子里。

偶尔写上一两句心里丝丝缕缕的话，夹在日记里，就像点点滴滴的时光碎片被收藏了起来。

这个习惯一直被她带到那所小小的高职学校。

遇到唐齐后，飞刀树叶上就常常有了与树有关的词汇。心童把唐齐当成了青春季节里的一棵树。

唐齐很像挺拔高大的飞刀树。心童想：真巧。偏偏就起了树的名字。

那会女生宿舍正在搞装修，管理不是很严格，唐齐常常钻空子到心童的宿舍去串门。

心童说：你的父母一定很喜欢唐槭树吧？

唐齐愣了一下，问了声：“嗯？”

“就是那种飞刀树，春天开满绚丽的花，夏天结着一串一串翅果的树，秋天还会有很漂亮的叶子……”

“哦，我的名字与那树无关，我妈姓齐，二合一，就叫了唐齐。”

“原来是这样！”心童略略有些失望。但是能与他说那么多话，还是好开心。

那晚，心童在飞刀书签上写道：他的名字与树无关。因为，他本身就是一棵树。

灯光下，小小的墨字写在暗红的叶子上，很美。

睡觉前，柳柳说：“心童，好象唐齐喜欢你！”

心童偷偷红了脸，嘴里却佯装很生气说：“我还说喜欢你呢！”

2

心童与柳柳一见如故。

柳柳是那种温润到了骨头里的女孩。一说一笑，从不肯大声说话。样子长得也很淑女，细高，长发，明眸皓齿。是心童梦里想长成的样子。

心童常常对着镜子叹息：眼睛大，却不灵秀，鼻梁也不够直，鼻翼两侧星罗棋布地落着些小雀斑。

认识唐齐后，心童有一次对柳柳说：如果我长成你那样，就是活一年也认了。柳柳瞪了心童一眼：我要是有你那文采，就是活一天也认了。我还羡慕你呢，唐齐谁都不喜欢，单单喜欢你。

心童很开心柳柳这样答。

唐齐仍是会来宿舍。姐妹们都很知趣地让出去。会很不自在，常常答非所问。心童想：原来这样会说会笑的唐齐也是会害羞的呀。心里又多了几分喜欢。

下一次，心童就对姐妹说：“又没什么，还是大家一起说说话自然些！”果然，大家在时，唐齐谈笑风生，故事一个接着一个。

心童知道那都是哪些书里化来的故事，常常接口说出了下面的段子。

那些盒子里的叶子上自然深深浅浅写下了一行行有关快乐的片段。

有时只是一个字：飞！那是唐齐说小时候看一部日本动画片，然后差点把自己当成人间大炮从窗口射出去。

有时候是两个字：阳光。唐齐在说话时，目光停留在心童脸上，然后一缕阳光一样笑了起来。

有时是三个字：真聪明。是他对她的评价。

所有的人都以为唐齐被这个叫段心童的女孩的才华迷住了。心童也这样认为。

那些日子快乐风一样鼓荡在心里。

3

秋天到时，宿舍装修好了。把门的老大爷很像门神，唐齐就是有隐身术也再溜不进来了。

姐妹们说：这不正好，早就该出去“单恋”了，谁愿意做你们那么亮的电灯泡啊！

可是很多天过去了，唐齐却从没约过她。心童心里也暗暗地有些期待，树叶书签上多了个大大的问号。

寝室里的大姐终于忍不住了，自告奋勇去问心童。

心童拉了两下，心里却是希望大姐问个清楚的。

大姐回来，一句话不说。心童的心沉了下去。

晚上熄灯时，大姐说：心童，唐齐说明天放学后在操场上等你。

那一夜，星星很多，天空很乱，像心童的心事。

唐齐倚在栏杆上，声音有些期期艾艾。

“没事，你说吧！”风把心童的声音吹得冰冷。

“也许你误会我了，我只当你是朋友……”

“说完了吗？说完我走了！”心童转身咬住唇，不让泪落下来。“如果他追上来，说声对不起，我就原谅他！”

可是，真到她走到操场的尽头，他的脚步也没赶上来。

飞刀叶子上第一次写上了一个大大的泪字，小篆体，很像心童的幽怨。

柳柳轻轻拍了拍心童的肩膀：“是他错过你！该后悔的是他！”

心童回过头，风清月白地笑。幸亏有这个好朋友在。

4

秋天来时，心童的心恢复了平静。所有的飞刀书签被收到一个素白的纸盒里，偶尔，拿出来一片一片看看，旧时的快乐与忧伤一点点浮上心来。只是不再疼了。

下了晚自习，心童没等到柳柳。路过小操场时，听到很熟悉的声音。

“我怎么会喜欢她？就她长得像大头娃娃似的……”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心童石像一样立在那里，说话的是柳柳与唐齐。

“如果你因为她就不接受我太可笑了，是她自做多情，怎么怨我？”

“我不想失去友情，再说每天朝夕相处，太尴尬了！”

心童不知道怎么回到宿舍的。

一连好多天，心童都不说话。柳柳叫她一起去吃饭，心童也都以各种借口推了。

一个晚上，心童一个人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看远处树忧郁的眼睛。看着看着心就疼了起来。恨不得死掉，重新活过。

不知什么时候，柳柳站在了心童身后。

“心童，我不会为一个男孩子放弃我们的友谊。”

良久，心童转过身来，盯着柳柳的眼睛。

“柳柳，我也不愿意为了自己可笑的想法，让好朋友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只是，我的心要慢慢恢复。”

“从前我是很喜欢唐齐，但是他并不懂得欣赏女孩，他只喜欢我漂亮。这样的男孩，我不喜欢……”

星星眨着眼睛，两个女孩在晚风里絮絮私语。

5

心童把装在素白盒子里的飞刀树叶书签重新整理了一下，连同那本记满心事的日记本一起封了起来。

在盒子封面上，心童写下了一行墨色小字：合上它，就合上了我整个青春……

抬头时，柳柳拾回来一纸袋唐槭树的叶子，倒在桌上，绿的，黄的，红的。心童笑了，原来青春还在，五彩缤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