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过后，人像被水浸透了的纸张一样，软绵绵的。

    无聊地，躺在床上将手机滑盖推上推下，把它弄得“咔咔”作响。我似乎是在期待某些人的短信，希望他们能够同我交流一下，以此来证明我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我呆呆地瞅着手机那黑乎乎的屏幕，只是偶尔有几个数字在无规律地上下闪动。一会儿头歪向左边，一会儿我仰面朝天，眼睛眨巴眨巴，看看书柜里的书安详地坐在那里，望着天花板上究竟爬动着几只苍蝇。

    苍蝇爬到了窗外，而慵懒却不温暖的午后时光爬进了我的房间。

    液晶屏幕左侧堆积了几个星期没有完成的作业，而右边则摞起了从年初订阅开始便从未翻看的《读者》和《格言》。我就觉得我是一个整天装知识分子的无为青年，可是除了装知识分子我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去打扫打扫街道？去小区跑两圈？去市中心逛逛街？去海边被冻感冒？去水族馆看小虾？去动物园看大猩猩？去植物园看梧桐树？去珠穆朗玛反对藏独？去维和部队做寿司？去市政府挖电缆？去鬼屋拍写真？我实在是懒得继续写下去，这些想法也不知道怎么就在键盘上一个一个跳动着输入到电脑里了。

    一切都可以实现，如果我可以。

    可是我没力气了，我被打得头晕目眩。要知道，这次考试年级第一名比我整整多了40分，我被这40分给重重地打了一拳。我的肋骨断了，我的脊椎断了，我的身体瘫痪了。我睁着眼睛，眼角在化脓。我抿着嘴唇，嘴角在流血。我对娘开口说我只是年级前几名，可我真的发不出声音，嗓子眼里塞满了唾沫与血液的混合物，说出来的都是血，都是血。我没有哽咽，因为我已经哭了。

    其实一个星期前我哭了一回。

    5月2日夜里，我的手机响了。手机铃声如此的浪漫悠扬以至于我根本没有想到接电话后传入我耳朵里是一个让我几近崩溃的噩耗。“你妈妈在医院...”，对方这样说，“在五院，快来看看。”我顾不得穿上一件长袖外套，便打车直奔医院。以前只是在电影里看过的场景，那夜竟然真实地发生在我的眼前。我用冰冷的双手握着娘的冰冷的手，我看着从她手背中央一直延伸到吊瓶的输液管，里面透明的液体一点一点儿随着她的脉搏溶进她的血管里。我已经不记得我是何时落泪的，只记得娘一字一句的说要立遗嘱时，我的手臂上已是湿漉漉的。我说：“妈你睡吧，睡着了我好回去看书。”她闭上了眼睛，不再作声。我的眼睛里溢满了眼泪，忽然间我看不清眼前这个世界最伟大的女人，我感到非常害怕，我更能感觉到没有她的孤独。于是我使劲地抹眼泪，用T恤、用牛仔裤、用湿漉漉的手臂...

     亲戚来处理这事儿后，我便又回家去了。半夜三点马路上没有一点儿温暖，只是有点点冰冷的灯光照亮我回家的路。我看书看到凌晨五点左右，眼皮实在无力睁开，于是我调好闹钟，便睡觉了。

     闹钟在七点懒洋洋地响起，我油乎乎的脸上反射着渐强的晨光。抓抓头发，翻开一本《读者》，那篇文章的题目是《夏日里的告别》。内容都来不及看，我便哭了。

     生命里有很多的波澜，有时如洪水淹没我火红炙热的心，有时如阳光温暖我冰冷的双手，我希望我能够变得更加强壮，变得不再害怕，一切都可以实现，如果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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