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会在需要的地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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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萨仁波切2010年北大讲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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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开示
2010年11月27日于北大博雅会议中心
前言:中国文化书院三智道商国学院王守常院长:今天非常荣幸请到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为我们做佛教的开示,这也是佛教讲的一大事因缘。我和仁波切2007年结缘,感觉好像以前就见过他,用他的话说,你要找一个好的上师,先要看这个上师是否有这样的能力,宗萨仁波切能力很让我敬佩。我常常不会把他作为一位转世的活佛,而是看成是我的亲师一样的概念。从2007年到现在是第二次邀请他过来,也是在座各位很荣幸的事情。他在大陆出版了三部书,今天送给大家的《人生是剧场》是他最新的书。他在世界佛教界可以称得上是一位觉者,他那种平实、超脱对我影响很深,他曾经拍过两部片子,在戛纳电影节被评为亚洲最会讲故事的导演之一,在其他各种场合下,都会看到他的身影。今天请他来就佛教的修行和对佛教的了解用自己的身心去诠释,想必会给大家带来很多的感触。感谢随宗萨仁波切来的两位弟子也是英文翻译:马君美先生和姚仁喜先生。
三智道商国学院学员与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互动讨论内容
三智学员问:您说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幸福的定义是不同的,请问,在你的心目中幸福是什么样的定义和概念?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答:两年前,《时代》杂志和一些西方的媒体报道:佛教徒是最快乐的人。在英国、美国和其他一些国家还在持续进行有关神经科学方面的研究,用科学的方法研究什么是快乐。显然快乐变成了一个值得探讨的题目。这在所谓佛教的老师们之间引起兴趣,当然表面上作为佛教徒我们可以说,有西方所谓客观和批判性的媒体来报道佛教徒比较快乐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深入思考这是我们必须值得关注的事情。在全世界物质主义这样兴盛的情况下,禅坐、瑜伽变成一种流行的东西,到处都是。这一次来北京之前从英国过来,在那儿参加了一个很大的学术集会,集会名称是所谓的“正念的修行”。在英国牛津这个地方,故意不用佛教的名词,可是事实上在很多修行的技术性上很像佛教,因为在基督教的环境下如果用法、菩萨等名词会让他们比较害怕。我也见到在这个范畴中非常重要的人,他们和我说全世界都是这样,特别是在西方,沮丧等心理疾病的数字越来越高,这当然是一个不好的消息,但是更糟糕的是,心理疾病年纪越来越早,以前在中年才会出现的现在会在十几岁的人群中就已经开始。英国政府有非常好的社会服务系统,会花很多政府的预算在这种心理治疗上面。所以这里面很多人都内在是佛教徒,表面上故意不讲,那样的文化环境中不愿意呈现。他们发展出一种八个礼拜的心理治疗方式,基本上就是教大家如何正念的修行。已经变成一个英国政府资助的实验,他们发现有非常好的结果,这也和钱有关,因为政府可以少花很多钱。八周的心理治疗的过程基本上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而其他的治疗方法会花很多钱。在西方基督教、伊斯兰教或者犹太教,甚至无神论的社会中用菩萨、法、佛陀这些字眼是不善巧。对在座的诸位来讲,中国文化的三大支柱儒释道都是文化的一部分,在西方,佛教往往成为可疑的对象,怀疑其是不是一种膜拜性的宗教。所以刚刚讲的西方的现象在某些方面是好的,所以从某个观点来讲,只要能帮助众人,把佛教贴标签为某种其他名字是无所谓的,但是另外一个危险是他被冲淡许多。有一次我在澳洲坐着车子旅行,在中部几乎是没有人的地方都是沙漠。经过差不多十天的旅行,只是吃面包、沙拉等西方饮食。终于到了一个小镇看到有一家中国餐馆,一定要去吃中国菜。打开菜单竟然还有北京烤鸭,于是就点北京烤鸭,显然那是一只鸭,可是还加了一些炸马铃薯片,这是一个相当充水的北京烤鸭。所以我们关注的事实上佛教会被稀释掉,其实禅坐只是佛教小小一部分。要回答你的问题——何为快乐?佛教徒被贴标签说是最快乐的人会引起严肃的关注,如果你真的从法的观念来看,快乐并不是佛教徒的追求。佛教徒的目标是要超越快乐和不快乐。伟大的月称菩萨说:“你是一个笨蛋,你就会做坏事而下地狱;如果你是一个笨蛋,就会做好事而上天堂;如果你是一个智者,你就会做超越好坏的事而得到解脱。”如果你问我什么是快乐的定义,人性方面的定义是非常世俗的。人性方面的快乐是上网有宽屏网络可以用;或者是可以看一场好电影;作为一个佛教徒的祈愿是能学习到一种快乐,是超越快乐与不快乐的。这是我的回答,谢谢!
三智学员问:在佛教里面,活佛转世是一种真理还是宗教仪式?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答: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个主题事实上有很多误解和疑惑。首先,我要先说佛教事实上并不相信有真实存在的转世,相对上是有转世,相对上的东西叫做时间。我们不应该把发现时间是相对的归功于爱因斯坦,我对这件事感到很情绪化。在西方很多宣称他们发现的很多东西事实上在亚洲早就被发现。我给大家讲讲印度的甘地很有名的非暴力行为。诸位都晓得,他从哪里得到这样的概念?他是从美国哲学家梭罗和俄国的托尔斯泰得到这一概念,你知道梭罗和托尔斯泰从哪里得到这些想法的呢?是印度!只有在西方人珍视这些价值的时候,我们才会珍视。人们预测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像中国的庄子,当西方人发现庄子有某方面的价值,我们也说庄子确实有某方面的价值。时间的相对性在爱因斯坦或者2500年佛陀就广泛地讨论。请问刚才发问的先生,你相信时间吗?相对上你相信吗?
三智学员问:请问仁波切,您说的时间的相对性是指什么?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答:这很简答,就像说今天相对于明天,今天相对于昨天。我问你另外一个问题:昨日之你和今日之你是相同的还是不同的?
三智学员答:不同。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问:你确定吗?如果不同的话,你就永远不会忘记事情,也永远不会学习事情,因为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是不同的。昨天学到的东西是昨天的那个你的,今天你是从新开始。
三智学员:今天我又听了大师您新的教诲,每天在变化和更新!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答:如果不同,你今天学的,明天就无效了;明天的你又不同,今天的你在午夜12点就会不见了,所以你还会相信他们是不同的吗?
三智孥员:还是相信不同,相对的不同。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答:是,是相对的不同。意思是说:既不是不同,也不是相同。所以这样子就可以回答:昨天的你转世成今天的你,转世就已经出现了,这是转世的基本的哲学。可是你是很对的。在西藏有一种叫做转世主骨,每一个人其实都是他的前世的转世或者是前一刹那的转世,并不是只有少数的西藏人一再地转世。可是在西藏由于是佛教背景的关系,有一些圣者他们经由必要性,其转世的过程被认证,这是人类情感上必要的东西。所以从轮回的角度来看,刚刚讲的转世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每次人类的情绪和情感搅进去的时候,就被腐化了。我个人认为,主骨转世的制度不是已经死亡就是已经奄奄一息,这只是在西藏存在而在印度不存在。比如说舍利弗的转世。哲学上转世的观念没什么不对的,只是文化上的一些问题。
在过去西藏这个系统可能有用,但是当今却有问题,有很多问题出现。比如说谁往生了,转生的人有一大堆。你要没听过,就不要去听,因为不好听。遗憾的是,宗教的一些组织例如寺院,他们累积了很多财富和利益,有些有野心的人会突然发现他们的侄子或者兄弟是某某人转世,所以这些已经开始不灵了。所有这些东西,事实上主骨是化现。佛的化现可以是任何东西。事实上佛的化现说不定在北京的红灯区比在寺院更多,因为慈悲的化现会在他最需要的地方出现,我们不可以排除娼妓跟黑道就绝对不是菩萨。
三智学员问:您说自己是文殊师利菩萨的转世和继承,能给我们分享一些和文殊师利菩萨相关的智慧吗?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答:文殊师利是一个名称,是一个标签。究竟上文殊师利是代表佛的智慧。在象征的层次上,文殊师利有很多不同的方式和形式出现。悉达多太子看到老病死的现象,而且问这个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们可以说他在问的时候就是文殊师利在踢他的时候。更具体的就是文殊师利菩萨,如果你需要更多的小玩意的话,他会拿本书、拿把刀等。但是相对上很多人相信他是从中国来的,他生为一只乌龟的儿子,这只乌龟代表宇宙。所有这些象征的说法或叫法是为了让那些比较没有办法理解深奥的教法的人是必要的。我们相信在地球上所谓的净土并没有很多处,有的人说是64处,有的人说是32处,有的讲只有24个地方,有的人说只有3处。不管怎么说有一处离这里很近,听说夜班车就可以到,据说就是文殊师利菩萨的道场。在文殊师利菩萨的经文上说,文殊师利菩萨誓愿,你去到那个地方,不管你看到看不到他,他都会出现在你面前。
三智学员问:你好,在您的书273页有一个问题,我不是很清楚,请您再解释一下,当时一个人提问:“如果我们想修持密宗,我们如何去找上师,并且知道是我们的根本上师。”您回答的是:“念《金刚经》,让上师找到你,而不是你去找上师。”您能详细地阐述一下吗?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答:精神修行的上师不只是一个教师而已,其本身就是一个教法。很多人以为精神修行的上师只是一个老师。例如伟大的圣者阿底峡尊者从印度到西藏的时候,完全没有带其他人,只带了一个印度人随从。这个印度人的唯一工作是去惹怒他,让他不高兴。阿底峡尊者一直在修持忍辱,但是西藏人都比较谦卑,不会让他不高兴,于是带着这个印度人让他可以修持忍辱。在这个状况之下,那个印度人可以说就是阿底峡尊者修持的工具。所以一样的,上师就是你的修持,而非只是修持的指导者而已。为什么我会这样回答,佛陀自己说过四件事情,第一是依法不依人。闻思修佛法发展出走这条道路的信心,不仅如此,你还积聚了很多福德。一旦你有了信心和福德,你就不需要去寻找上师,上师会找到你。当然最重要的是,你要有正确的发心,我们在寻找一位上师的时候,我们是希望可以找到一位可以让我们震怒的人,而不是一个同伴、父亲和兄弟倾向的人。这都是跟佛教的非二元、不分别的观念有关。
三智学员问:佛教徒与非佛教徒都会谈到经历无常,现在世界范围内频频经历大的灾难,比如说经济危机、地震、海啸等。我们在面对这些无常时,有时候会很激动;有时候会因为灾难危机的频频出现而变得麻木,有时候内心会变得纠结。我们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和行动来面对呢?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答:你提的问题,我一开始说的第四个策略就有用。无常是非常明显可见的,任何时刻一切事物都在改变。环境在改变,文化在改变,我们的念头在改变,我们的价值系统等一切都在改变。事实上由于网络的原因会改变得更快。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存在也在改变:我们的身体和感受在改变。因此佛说:“所有的足迹中,大象的足迹是最大的;所有的意念中,思维无常是最重要的。”你可以真正这样做的话,你的生命会有很大的改变。你的人际关系也会有很大的改变,比如举例来说:等一下你和你的朋友说再会的时候,在一刹那,如果你真正的这样思考:也许我永远不能见到他了。但是你不要和对方讲,否则他可能会打你一顿。可是你这样想是非常真实的,我可以给你一千亿的可能性去证明他可能发生,完全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说这个不可能发生,这是非常明显的。无常,一切都在改变。当我们这么讲的时候,有的人说这是一种非常沮丧和悲观的思想,就像启天菩萨所说的:“如果切掉你的一个指头可以拯救你的生命的话,你会不在乎的。”几天或者几个月的悲伤的心情,如果他可以把我们从幻象中拯救出来的话,是值得的。诸位要知道,光是佛陀对于无常的教法就可以使这个世界改变,不用谈空性、慈悲、禅定等思想。我们埋怨生产塑胶的这些人破坏环境和世界,但是如果你可以思维无常,去到一个店里面,你就不会像你还要活一千年那样的疯狂买东西。我们现在购物的时候就好像我们能活上一千年的样子。我不知道菲律宾总统夫人伊美黛买一双鞋子是不是完全无目的的,因为我们这样做,环境就会越来越糟糕。都是因为我们不思维无常的原因。在这个现代社会里,我们有很多家庭的问题:夫妻相处不睦;很多争吵,小孩子被忽略;这都和不思维无常有关。佛陀说:“我们应该视家庭如一个酒店一样,住在那里一段时间,我们就会一个一个离开。”如果我们能够这样想:家庭就是一个暂时的现象,我们可能只能在一起几年,这几年当中也都是要求很多了。我们甚至看家庭成员的样子都会有不同,会非常浪漫、多愁善感。在这个房间的人都不愿意这样想,但是我们终将——死亡。诸位知道这不是最坏的消息?最坏的消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亡。如果我们有办法知道我们明年1月28号会死,就会有能力去做点计划,排点行程。我把话岔开,讲一下这个事情。请诸位好好写下你的遗嘱,我看过很多人他们认为自己可以活一百万年,却突然死了,儿女们则争夺财产。即使你只有八岁,也需要把遗嘱写下来,因为你不晓得什么事情会发生。当你写遗嘱的时候,请你好好地想想你的女儿,我见过很多人偏爱儿子而造成很多问题。这都和不思维无常非常有关系。
三智学员问:您觉得印度和西方佛教文化与中国佛教文化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和相同之处?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答: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中国的佛教有非常正统的教法,这都是像玄奘法师等大师的功劳。和诸位开个玩笑:佛教是和智慧有关系的,孔子的教法是和常识有关系的。老实说,智慧和常识其实相处不好,如果你真的有智慧,你应该褪掉常识的皮。因为崇尚常识的那些人大概不会花时间和精力去回答单只手拍掌的声音,这完全没有意义的。印度佛教遭受过很多折磨,首先印度教是非常强大的宗教,然后是伊斯兰教的入侵,英国人进入印度可以看成是佛教一个幸运的加持。不论如何,佛教在他的创始国家已经非常衰退,我跟大家开个玩笑,在大学中你们可能知道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多过了解庄子。一样我会嘲讽印度的大学,他们知道亚里士多德、柏拉图胜于知道龙树菩萨的哲学。佛教在西方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题目,有一些非常令人鼓舞的元素。我开过西方朋友的玩笑,说西方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贡献并不是科技,实际上是无政府主义。在西方事实上有非常好的文化,建构在所谓批判性的思维之上,尤其是现代的西方思维,他们真的花力气去分析和批判。这对佛教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因为我们希望他们去分析佛教,因为我们知道他们会发现什么!如果你有一块看起来不像纯金的金子,有人要去分析它。你会说:“拿去吧,好好分析。”结果是相当好的。不知道是否正确,但是我还是大胆的在这里这么说。我出生在不丹,基督教在那儿成长得很快,我的一些焦虑和神经质的佛教朋友就和我说基督教徒越来越多,怎么回事呢?我就和他开玩笑,说不要担心。我们这些佛教的老师到西方去传法基本上是到西方的大学,他们的教授、大学生等知识分子都变成佛教徒了,在不丹这些教士来转化不丹人变成基督徒,那些不丹人都是很穷的,需要食物和毛毯等等。在知识分子的圈子里佛教徒增加得很快,但是还是有一个很大的挑战:西方这种非常科学的心态似乎还是没有办法真正理解佛教讲的非二元的思想,像佛教徒讲的没有起始和终点等类似的东西对西方人来说理解起来比较困难,这些是很难去传达和解释的。今天就讲到这里,谢谢诸位的聆听!
结束语:王院长:非常感谢宗萨仁波切的开示,相信各位在座的都有很多的感触。佛法并不是高深玄妙、遥不可及的一套思想,佛教其实就在我们这个房间里。宗萨仁波切对中国文化的书读得不多,我想中国文化的很多书不是知识性的,而是生命的学问。他虽然道家书读得不多,但是对道家文化理解得很深,在此我们谢谢仁波切。我也借这个机会送给他我老师冯友兰写的《中国哲学史》,这部书原先是用英文写的,然后再翻译成中文,希望宗萨仁波切通过这本书对中国的文化有更深入的了解,今天开示就到这里。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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