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猫老爷 爱你不是为了说再见的……

//丛虫

听来的猫故事 五 笑猫乐乐

乐乐一辈子都是家猫，乐乐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全部是漂亮温顺的家猫，而且，都跟漂亮温顺的人一起住，不愁吃……穿，注意乐乐是穿衣服的，主人小京发神经时会做一堆乱七八糟色彩鲜艳的手工给乐乐套上，还要拍照留念，好在乐乐不嫌弃，照样摆了pose给小京拍个够——她宠小京，宽容的表情，就像一位名模穿着廉价的衣服，一样要走出high fashion的感觉。

小京爱发脾气，情绪不稳定，吓跑了若干任男朋友，她折腾完了又后悔，再低三下四地哄人家回头，有几个回头了，之后仍然被她吓跑，有几个没回头，因此就成了她的真爱，惦念个没完。想必连乐乐都看出小京是个傻妞，所以身为一只猫的她都学会了笑。乐乐的笑容留在小京的床头，照片上的乐乐大约两岁多，一身丰盛的白毛，蓝眼睛微微眯着，嘴角是上翘的，稍稍露一点点牙齿，一个完全是旧上海式的淑女微笑。小京说，每次哭的时候乐乐会来哄她，用头蹭她的胳膊，蹭开她捂着脸的手，跳上她的膝盖，用胖脸对着她的哭脸，眼睛对着她的眼睛，然后，慢慢地笑了。小京再也哭不下去，跳起来骂一声男人都是王八蛋，然后就去给乐乐开猫罐头去了。

乐乐的家人都很长寿，奶奶活了十几岁，爸爸和妈妈也都是高龄大猫，也许是因为这一点，小京忽略了乐乐的病，她掉毛，不爱吃饭，叫声不那么响亮，小京大咧咧地以为乐乐跟自己一样在减肥，还强塞了一块牛肉给乐乐吃，乐乐嚼嚼，反复嚼，没咽下去，她慢慢地爬到猫砂盆那里，吐了。乐乐爱干净，这时候还是不忘从小的良好教养。小京一边说乐乐你呀糟蹋东西， 一边手忙脚乱地化妆，去跟第7个男朋友约会。

回来才发现不好，水盆和食盆都是满的，乐乐不会动了，不知道在地上挣扎了多久，小京一下子比失恋还崩溃，大哭着抱起乐乐望外跑，好在小区里就有诊所，医生给乐乐检查了半天，冲小京摇头，再听医生说如果早半个月来手术可能还有救，小京再也不能原谅自己。

大夫给了点药，吃了昏睡过去，可以减轻点痛苦，小京流着眼泪，搂着乐乐，拿药蹭她的嘴，乐乐很听话地伸舌头，让小京把药片放上去，又把舌头缩了回去。半天，乐乐颤巍巍地又张嘴把舌头伸出来，那融化了大半的药片还在上面，她咽不下去，只是为了安慰小京才吃一口。小京一想起这件事，就自己恨不得死了，让乐乐活着，自己还没有这只猫懂事，懂得怎么爱人，体谅人。

想必这个念头诸多男朋友们是赞同的，可是他们算什么东西呢，他们能跟乐乐比吗？他们也并没有给小京爱和体谅啊。

乐乐趴在小京怀里，小京迷糊着张开眼睛，看到了乐乐的笑，她们眼睛对着眼睛，脸对着脸，就像从前一样，那时乐乐是个小白猫，小京是个刚出校门的女小硕，俩人无忧无虑地过活着，她们从来没有伤害过对方。

小京打了个盹，醒来乐乐就不见了，她开始的反应居然是高兴，以为乐乐生病只是噩梦而已，可能乐乐已经去喝水吃饭，然后跳上猫爬架的最高层了。只是阳台，厨房，猫爬架都是空的，床底下和书架里也没有，小京心里冒起寒气，她几步走到门口，自己丧魂落魄地跑进跑出，压根就没关门。

沿着楼梯一层层地找，每个门都敲，邻居或不耐烦或好奇或同情地看着她，他们都没有见过一只生病的白猫，天下白猫太多了，也许只有小京能一眼认出乐乐，可能在猫的眼里，天下的人也一样多，乐乐也一定能一眼就认出小京。

乐乐睡在楼后面草地，一片灌木底下，她爬了四层楼梯，爬出了门又爬下台阶，找到土地后，还用爪子给自己扒了个浅浅的小坑。小京知道乐乐是真的没力气了，不然她会挖得深深的，自己藏在里面，不给人看见，乐乐一向是只乖乖的好猫，从来不给人添麻烦，一辈子都是。

小京替乐乐挖了个深坑，用手，乐乐身上凉了，平时她是热乎乎的一团，小京上网时她不是趴在她的膝盖上就是趴在她的拖鞋上，小京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给乐乐包好，然后把土撒下去。平时爱哭爱折腾的她反而做得很冷静，害怕自己做不好给乐乐的最后一件事。这件事是平时从来没想过的，却是一定会来的。乐乐可能比自己更明白吧，所以她珍惜所有的时间，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一只好猫，好的让人心都碎了。

回家里小京略收拾收拾就上班去了，加班到半夜才回，几天都连着下来，主管还以为她转了性，要成部门的骨干了。小京笑笑，不想说什么。

时间说快也快，有时走过乐乐长眠的草地，会怀疑是不是真的乐乐不会回来了。可是临睡前看到乐乐在床头的照片，她穿小京做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她冲着小京微微一笑，小京总是很久睡不着，从一个梦走到另一梦，每个梦里都有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