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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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去内蒙锡林浩特签名售书,非常完美。所带250册《烈火中的青春》在几个小时内全部售光。并千里迢迢找到了朋友子非当年在罕乌拉插队时给他这个狗崽子以莫大信任和关心的公社领导明根的孩子。此外,还带几个西部来的二师兵团战友领略了锡盟最好的草场——美丽的乌拉盖地区。一切都异常顺利。
唯有我养育了3年的雄犬炮儿因水土不服,天热中暑猝死。令人出乎意料和心情沉重。
这是兵团战友萨宁于2008年5月送给我的。他看过《血色黄昏》,知道我养过狗,喜欢狗。特地送我一公一母两只小土佐犬。
上网一查,得知土佐犬是一种很名贵的日本斗犬。体型硕大,体重能达到90公斤,对主人忠实,不爱吠叫,耐疼痛,撕咬凶猛且有耐力,号称无声杀手,连藏獒都不是它的对手。
我自然倍加珍惜,精心饲养。为此,专门到郊区租了农民的院子。过着农民的生活:上厕所到户外蹲坑,冬天穿厚厚棉裤,买吃的要走2里地。
儿子在美国斯坦福大学读书。他的英文名字叫Paul。虽然跟儿子在许多观念上不一样,来往疏远,但终归是自己的亲儿子,还是经常地怀念。就把爱犬叫了儿子的英文名字“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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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儿小时候身体羸弱。体型还不如他的妹妹比尔大。记得刚来的时候,连北师大的二层小楼楼梯都不敢上。我只好抱着它进到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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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为炮儿,个子明显比妹妹小
炮儿小的时候很清秀,嘴尖尖的,有些像个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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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到内蒙古外出,都要将两条狗带着。因为不愿意张口求人帮着喂狗;也害怕找别人照看,狗受委屈;自然也担心两条大狗会伤人,所以就自己带着。
当年在美国时,发现美国人开车出门都总把狗带着,非常的羡慕。
出发前装车,我把两条狗关在笼子里。当我拿着东西走出门时,炮儿以为要把它扔下,非常着急,笔直站着,大声哀叫。我向他吼:炮儿,别叫!它还不听,继续大叫,又是撞门,又是立起来扒铁网。
装好东西,牵着它们上车,炮儿拼命向前冲,我几乎拉不住它。不得不厉声吆喝它,煞煞它的冲动。到了车跟前,炮儿第一个跳上后备厢。而比尔却要犹犹豫豫几秒钟才跳上车。到车上后,炮儿仍旧激动得很,不肯卧下,一直站着大声喘气,流着口水。比尔却能马上就安详地卧下,平平静静。一路上大家都挺喜欢它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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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时,总听见炮儿在后院叫,吵得人心烦。席间出去两次,凶狠地斥责它:炮儿!别叫!别叫!它方才安静一点。
次日早晨,我把炮儿拴在了东房跟前的角落里,这样上午的太阳晒不着它。之后我们去陵园拔草描字。干到10点多钟回去后赶紧到后院,看见炮儿正在烈日下暴晒。他自己用前爪刨了一个细长的坑,全身刚好能伏在坑中。立刻将它转移,拴在西侧一棵小杨树的阴凉处。
从宝日格斯台牧场到罕乌拉,道路坑坑洼洼,颠簸异常。炮儿坐不稳,总站着。他的口水把后座上的一小块毯子浸湿。连最喜欢狗的战友吴珣也忍受不了它的口水,不得不换座。这段路给炮儿颠得非常疲乏。
从罕乌拉到乌拉盖已是傍晚。那儿宣传部的人跟武警森林支队的人联系好,让我把狗放在他们的院子里。肯定安全,不会丢。他们院子里还有小狗,为避免咬伤它们,我就把炮儿和比尔牵到院子西北角。那里放有一堆铁制的运动器材,很牢固,可以拴狗。
喂完水和狗粮,就离开它们,向汽车走去。炮儿昂着头,双腿挺立,专注地望着我,用力吠叫。我喊道:炮儿,别叫了!明天早上就来看你!于是它不叫了。http://s10/middle/4837592et8c34e37f0eb9&690
次日早上4点钟就醒了。天已经大亮。我驱车到森林支队的院子,将狗放上车,奔向草原。到了远离小镇处,停车将狗放下,然后用一档速度慢走,让狗们在后面跟着小跑。快到雷达站时停下。锁上车,带它们向南侧小山走去。走到小山包顶大约2里地。见下面土路上过来个白色小轿车。炮儿立刻抬起头,盯着小白车,把它当成了小动物,猛地向它冲去,比尔随后。我喊它们回来。比尔马上就回来,炮儿还继续追。但追了一会儿发现距离太遥远,根本追不上,炮儿也只好小跑回来。
之后,我们走回到车跟前,把昨晚乌拉盖领导设宴招待吃剩下的羊排和肉春卷给它们吃。炮儿食欲挺好,吃了很多,比尔看上去比较蔫,不吃春卷,只吃了羊排。
回返时,把车速提高一点,它俩在后面跟着大跑了一段。可能有400米到600米。到公路上停车,休息了一会,炮儿还抬后腿在一草丛中尿了尿。之后打开后备厢,炮儿立即跳上车,比尔随后。回到森林支队,将它俩放到原来地方。我走时,它仍旧立正四肢笔直站立,抬头望着我,向我大叫,不愿意我走。
我观察了一下天空,漫天都是浓厚的乌云,非常凉爽。心想下午就回来了,天阴,炮儿不会太热。
返回酒店吃了早饭后,由当地党校校长开车带路直奔51团,距离有70公里。
沿途还停下,西部来的二师兵团战友在一片鲜花盛开的草地上照了像。到该团部后,由一个副场长和副书记陪同前往乌拉盖水库,并在水库上乘快艇兜了几圈。之后又上了附近的敖包照相。然后驱车去九曲湾。到了那儿,正当大家都为草原迷人景色所惊叹,愉快地照相之时,森林支队打来电话说炮儿站不起来了,大声喘气。但他们都害怕大狗,不敢上前去管。此时此刻,同来的兵团战友正尽兴游玩,我无法为了自己的狗,扫大家的兴。只好说没关系,等吃完饭就回去。
吃完饭后也顾不得礼貌,赶忙告辞回返。
在路上,我脑里想也许炮儿不行了,武警们不好意思直说。如果炮儿死了,尸体怎么办?第一个念头是应该把尸体拉回北京,埋到自己住处附近。养了3年的孩子,不能扔在荒郊野外。
下午2点钟左右赶到森林武警的院子,见到炮儿时,果然已经直挺挺地躺着,四肢僵硬。年轻的武警军官说大约11点半就去世了。因为太阳很晒,估计是中暑死亡。
我抬起炮儿的脑袋还很柔软。它的眼睛半睁半闭,一侧嘴唇被牙咬住。身体也比较柔软。但一摸它的四肢已经很硬,关节无法转动。确实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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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解开比尔的绳子,比尔走向僵硬的炮儿,静静地嗅着它,用舌头舔着它的腿,眼睛里湿湿的。有人说:它流泪了。
人家武警没有义务给你看狗,救狗。所以也没法指责人家见死不救。只能赖自己忽视了草原上的气候多变。早上乌云满天,并不意味着一整天都是阴天。快到中午时,阳光已经时隐时现,有太阳时,温度急剧升高。
生命真是很脆弱。早晨炮儿还那么健康,下午就天各一方。
我仔细想了想,炮儿猝死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第一、草原气候变幻无常,后来出了太阳,气温飙升,给它拴在户外,没有阴凉遮挡,导致它虚脱。
第二、早上遛狗时让它跑了跑。出门在外,水土不服,这么跑可能加重了它体力的消耗。
第三、炮儿自小体质就差,最初比母狗个子还小,又时不时拉稀,动一动就气喘吁吁。
第四、早上喂了他羊排和春卷,可能吃的多了一点,让它耐热能力更差。
第五、头天旅途辛苦,去罕乌拉的路太颠,它已经疲累交加。
很想把炮儿拉回北京。但同去的兵团战友西沙良说很快会臭,就地掩埋为好。我考虑带个狗的尸体,肯定有味儿,不能不顾车上其他战友感受,就同意了。
也很想自己把狗背到墓地,但发现狗非常沉,软绵绵的很不好抓,三个人都抬不动。
于是武警军官派了六个战士用木板将狗抬出院子,在北侧的草地上挖了3锹深的坑将炮儿掩埋。战士们不让我挖。但为了对自己的孩子表表心意,硬是抢来铁锹,顶着烈日挖了几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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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好之后,没有立土堆。只在炮儿的掩埋处照了两个相。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自始至终没有流一滴泪,眼睛只是偶而有些潮湿。
晚上到锡林浩特的上都苑已经快10点了。盟里的张秘书陪同吃饭。并给我们安排住在该处。这是锡林浩特最高档的饭店。可哪有心思住。开车开的头昏沉沉的,提前告退来到外面,与孤单的比尔坐在一起。
去时两个,回来一个。唯一念头是:不能再让这一个出事了。晚上,比尔睡在后备厢,我睡在后座上。比尔异常安静。半夜里拉稀,几次起来方便,之后打开后备厢看看比尔是否还活着。它继续卧着,唯尾巴噗噗地晃动,表明还没事。
想想就心痛。一个那么大的上百斤的肉体就由于自己判断上的不慎失去了生命。炮儿在痛苦之时,不定怎么想我呢!炮儿对我特别的亲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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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呀,炮儿,我亲爱的孩子,没有照顾好你!本来,你先天就体质偏弱。萨宁战友早就说过你最怕中暑。我却依然没有好好重视。不知道你这么不经晒。心存侥幸,只看早晨阴天,就以为一整天都是阴天。
儿子,不要埋怨我没把你的遗体带回。给你埋在美丽的乌拉盖也好。锡林郭勒草原那里有我们的兵团战友,你与他们在一起不会孤单。我会经常回去看你和我的战友。
40年前,我的英古斯第二因咬死羊羔被牧民打死在西乌旗草原上。如今,我的炮儿又在内蒙古草原猝死。所有这一切都刀劈斧凿般把内蒙古草原刻在脑海,永远难忘。
——那里有我的知青弟兄姐妹,那里有我的孩子炮儿。
这就是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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