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只卖望潮
(2024-11-02 06:4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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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杂谈 |
分类: 散文随笔 |
现在的菜市场,已经见不到多少望潮了。偶尔看见,问一下价格,也在十几元到二十几元之间。请不要误会,不是一斤,而是一只,一两重上下的一只。
论只卖望潮,好像有一些年头了。去酒店吃饭,如果主人点了望潮,那这一桌人里肯定有重量级的在。但是,也是几个人点几只望潮,一人一只,并不多点。因此,纵然是最喜欢吃的人,也不能多占,除非有人不吃,才能把剩下的据为己有。
和青蟹、弹胡、虾蛄弹等一样,望潮也成了我们家乡小海鲜里的贵族,价格昂贵,非普通人可以经常消费得起的。
记忆中,我们家好像从来没有买过望潮。吃望潮大都是在饭店里,别人请客,当然,我请别人时也点过望潮。不过,次数不多。
总觉得,在家乡所有的小海鲜里,“望潮”是最有诗意的名字。海潮涨落,是自然的亊。住在海边的人,在海里生活的生物,每天都会望着每天两次的潮涨潮落。但能望着海水涨上来,又退下去,心情总是不一样,有做点什么的想法。
望潮,学名短蛸,俗称饭蛸、坐蛸、小蛸、短腿蛸、短脚爪、短爪章、八爪鱼等。海里八只爪的生物多了去,著名的章鱼不但是八只爪,还体型巨大。为什么独独是望潮叫“望潮”?
这个疑问,在我的头脑中存在了很长一段时日。直至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在一个叫“东头”的小鱼村,清明节前后,晴朗的夜晚,旗门港上那繁密的渔火,才带给我答案。
那时的东头村,海就在村前,一条大坝拦着,日夜可以看见海浪拍岸,听见涛声轰鸣。天气好的时候,吃罢晚饭,村人们会提着马灯,或手电筒,更简单点的,干脆用松明扎一个火把,去门前不远的旗门港的滩涂上照望潮。在他们照望潮的时候,我总会站在村前的海塘坝上,或是跑去村后的山坡上,一脸兴奋地眺望夜色中的旗门港。
此时,1000多米外的夜空中,渔火点点,闪闪烁烁,我知道这是包括东头村在内的附近村庄的人们在迎着潮水照望潮。但我实在分不清那个是人间的灯火,那个是天上的星星。
到十点多的时候,村里人回来了,有的蟹筐沉甸甸的,显着收获颇丰,脸上在满意地笑着;有的蟹筐轻飘飘的,一脸失落,我就晓得没照着几只望潮。
我会找脸上笑容灿烂的人去问照望潮的经过。他告诉我,照望潮必定是在涨潮的时候,望潮在这时候离开它的洞穴出来觅食。灯光下,望潮摊开它的八爪,飘浮在上涨的海水上,随波逐流,碰到小蟹抓小蟹,碰到小虾抓小虾,碰到可吃的浮游微生物,当场吞进肚子里。它不知道,正在它大快朵颐时,危险也靠近了它。当一束灯光照亮了它时,光明带给它的并不是生的希望,而是死的结果。
原来,潮水的上涨,可以带来望潮的食物,生存的希望。怪不得它在涨潮时,会到洞口张望。也许,“望潮”的名字就是这样叫起来的?
当渔人告诉我,望潮会抓小蟹当食物时,我难以致信,柔软光滑的望潮竟然能吃全身甲壳的蟹,不知道它是怎么下嘴的。以柔克刚,在望潮吃蟹的过程中,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在海边,抓捕望潮,除了晚上用灯光照以外,还可以用掏、钓的方法。我跟着村民在海涂上抓过,只是没抓到过几只。
掏望潮,起初在我看来简单,是粗活,谁知实施起来却大费周章,以致于我按照村民们教给我的方法,每次讨小海往往收获甚微,只能掏到掏到一二只望潮,一只没有也是经常的事。诀窍不在掏,而在识别望潮洞,知道是望潮洞后,还要根据经验看出望潮是否还在洞里。都说“狡兔三窟”,望潮的“窟”实在不比狡兔少。如果望潮不在你看到的洞里,那就白费力气。
钓望潮,那更是个技术活,不但要识别望潮洞,和判断望潮是否在洞里,这些都正确以后,钓的人会用一根竹筷,抓来拇指甲盖大的小蟹,去掉蟹脚,缚在30多厘米长的绵线上,伸进望潮洞,慢慢抖动,当感觉到望潮已经抱住小蟹,缓缓往出拉绳子,看见三四个爪露出来时,要快速地连泥带望潮一把抓住。
在这里,我说起来好像很容易,实际上,不管是掏还是钓,我都极少抓到过望潮。
在渔村,还流传着“九月九,望潮吃脚手”的渔谚。当怀孕的望潮肚子里的幼籽越长越大时,母望潮的行动越来越困难,获取的食物也越来越不能满足自己的生命,以及肚子里孩子的生长需要。这时,望潮会毫不犹豫地一只一只地吃掉自己的爪子,来维持自己和后代的生命。望潮的生命代谢,竞是这么悲惨,这么壮烈。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来繁殖后代,使族类代代相传。望潮的爱伟大而无私。
望潮虽然贵,但在我这里,却算不上绝对的美味,让我选择,我宁愿去吃青蟹、虾蛄弹,甚至白蟹。
望潮的烧法也简单,无非白蘸红烧,或者加蒜芯、芹菜等生炒。不过,要注意的是,若想烧熟的肉脆嫩,得把望潮装入尼龙网袋里,往地上死摔,起码摔上个五六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