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清晨,被电话吵醒,是十五年没有见面的朋友宫,突然从美国归来。
曾在高中和大学同学,这样的同学关系,是硕果仅存的一个。
在高中曾坐过前后桌整整一年,后来分班,她读了理科,我读了文科。
在师大,她读生物,我读中文。
二十年前的秋天,她去了本部,我到了北校。
十五年前,她去了美国,我留了下来,没有离开。
在实验中学,我们曾一起放风筝,风筝总也不能放飞,我索然无味的回去教室,她却一直留在操场上,直到风筝飞起来,才兴致勃勃地回来。
我们俩的性格差异,从那时就看得出,我没有什么能坚持到底,我的人生似乎没有真正想要拥有的东西,除了自由——也许连这个也不能坚持。而她,一直要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她读了一个博士还读了一个硕士学位,是三个美丽的混血宝宝的母亲。
在师大,她曾教我校园内种种树木的名字。
那时候,我只对文字感兴趣,她教我的,除了龙爪槐,没一样记得住。可惜的是,盖新主楼的时候,原来图书馆广场上的龙爪槐都已不见踪影。
去年,突然对树木有了强烈的感情,却没有了对所有树木如数家珍的朋友做导游。
等我艰难地一一认识了那些幸存的树,她回来了。
陪她在校园里转了一上午,她竟已找不到哪一座楼是生物楼——她读书读了四年的地方。
1993年的时候,我们曾一起拍摄校园电视剧《星星烛光梦》,她竞争女主角的人选,落败之后就落落大方地当道具。我曾对学生津津乐道通宵一夜写《星星烛光梦》剧本的故事:我住在北校237,房间里全是蟑螂,会顺着人的身体往上爬,因此不得不盘腿一整夜奋笔疾书。写了大约一万五千字,东方即白,突然下起大雨,雨停了,剧本写完了,出门洗漱,竟已不知道盘坐一夜的腿已不是自己的——以为在抬腿走路,其实却是重重地摔倒了。
讲述这往事的时候,好似237只有我一个人——那时候,剧组同仁都看了孟大叔珍藏的四三带极其清楚的《闪灵》,因此,没人敢住237。
在艺术楼巧遇王师兄跟邵老师,都是当年剧组奋战一暑假的同仁,十五年了,他们竟然都还记得宫。说起237,这才想起,当时宫和我同住,我熬夜写字儿,她还出去买豆浆油条早餐给我。
对不起宫,我们还是同住恐怖237的难友,竟然忘得这样干净!
大学时代第一次去植物园看春花,是和宫一起。
我在山坡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似已雾霭西沉,宫目光炯炯地看着四方,她的一块纱巾搭在我的脸上。
读书的时候都曾喜欢过三毛。
那个场景,总让人想起三毛喜欢的一首歌: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唱歌我爱笑
不知怎么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大学毕业后一两年,她去了美国,曾大包大包地寄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给我,她赠给我的厚厚的英文艺术史,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读完。
前年,去美国的时候,问她母亲要了她的地址,她住在离旧金山两公里车程的地方,安静的湖上。而我们紧张的行程中,没有旧金山这一站。
突然的就回来了,突然的就出现在师大那道总也不开的南门面前。
物已非,人是否?
都有了急于倾诉的故事,而面容,需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才能去照照镜子。
而朋友,是彼此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