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庄子寓言写的一篇旧文。
射箭的最高境界
文/鞠晨曦
列御寇对自己的箭法是充满自信的。有两个战例可以证明这一点。
第一个战例是与养由基的决战，人说养由基有百步穿杨的神技，那天的比试的就是百步穿杨——在一棵杨柳树上挂满铜钱，射箭者须必须让箭穿穿铜钱的小孔。
养由基先射，他嗖嗖嗖连续三箭，铜钱应声落地，捡起一看，每只箭都贯在钱孔中。轮到列御寇了，只见他弓拉半满，三箭齐发，那箭竟像被人用手拈着一样，钻进钱孔之后就力尽而止，箭和钱仍然挂在杨柳树上随风飘舞。养由基看得眼睛都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拜倒在地直呼师父。
第二个战例是与后羿的颠峰对决，地点选在泰山之巅。目标是放飞的两只鹞鹰脚上的两根彩线。为了增加难度，当时同时放飞了100只鹞鹰，其中的两只脚上系着彩线，一只系的是红线，由后羿射；另一只系的是蓝线，由列御寇射。把彩线射下者为胜。后羿深知彩线难以受力，于是一箭射断了鹞鹰的小腿，彩线掉到了地上。列御寇的方法更加巧妙，他只让箭簇和箭杆的边缘挨着蓝线快速擦过，利用摩擦力把彩线给割断了。后羿输得心服口服，当即把射日的神箭送给了他。自此之后，除了列御寇，天下没有人敢自称箭神。
可是今天，眼前这位糟老头竟然敢藐视列御寇的箭法，说什么要瞧瞧列御寇射箭的“把戏”。列御寇本想不理会，自从名满天下之后，他已经不屑与一些想借他出名的人打交道了。可弟子告诉他，这个老头叫伯昏无人，是天下第一难缠的人，连孔子也向他下跪磕过头。列御寇以前就听说这老头学富五车，思想深邃，且爱做些出格的事情，却从未听说他会射箭。为了表示对一位年老的公众人物的尊敬，列御寇强压怒火，答应为他表演箭法。他让弟子在百步以外摆好靶子，取来弓箭，然后在双肩各摆一碗满满的清水。只见他连发三箭，箭箭穿透靶心，而肩膀上的水纹丝不动。这样的技艺，较之当初与后羿比赛之时，又大有精进了。没想到老头连连摇头，说，这样的水平只是初级水平，是为射箭而射箭的境界。于是老头把列御寇带到华山之巅，向列御寇表演了惊世骇俗的技艺，让列御寇每次想到这一幕就口干舌燥，羞愧不已。
那天正是腊月，北风呼啸，还下着小雨。老头走在前面，列御寇从后面看去，觉得这个老头实在太单薄了，风迎面吹来时，他银白的长发和灰白的长袍向后飞扬，叫人担心他会被大风刮走。直到登千尺峒的时候，列御寇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正当壮年的列御寇与两位弟子气喘吁吁地在山路上蹒跚前行的时候，老头竟然健步如飞，如履平地，不时还有回过头来催促他们。
中午时分，四人登上了莲花峰。这里与山下比是另一番景象：狂风卷着白雪满天飞舞，50步以内难以辨人眼鼻；石头和树枝都被一层坚冰包裹着，十分光滑，稍不留神就会摔倒在地；刺骨的寒气已经把列御寇的两位弟子冻得直打哆嗦了。
箭靶立好之后，老头手挽长弓，径自走到悬崖边上，站定，转过身来，脚的后跟已经悬空了。他的身后，就是万丈深渊。老人拉弓射箭，箭箭穿透百步以外的靶心，然后安然收弓，回到列御寇身边。
列御寇看在眼里，不以为意，认为老人的箭术并不高明到哪里去。可是，就在他起步走向悬崖的时候，脚底下一滑，他重重地摔倒在，幸好离悬崖还有一段距离，要不然……当他爬起来准备向前迈步时，他才意识到真正的困难所在：呼啸的狂风和光溜的地面已经使他寸步难行了。
列御寇只能试探着地一点一点地挪动，挪到离悬崖还有一丈的地方，列御寇停住了，他实在没有胆量向前走了，因为那里是一块平整的石头，表面的一层薄冰闪耀着寒光，回头看时，对面的三个人身影绰约，看不分明，而箭靶，则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列御寇的信心被彻底击溃了，一下子瘫在地上。
当列御寇醒来之后已经是在自己的家里了。弟子告诉他，是老头把他背下山来的。老头背着列御寇，两位弟子竟然还跟不上脚步。不过，有一件事弟子没敢说：在莲花峰上，列御寇把裤子尿了个精湿，回到家里裤子已经冻成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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