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另一张桌子跋涉而去的蚂蚁
(2009-05-31 23: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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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桌子蚂蚁触须通讯兵情感 |
分类: 现代散文 |
向另一张桌子跋涉而去的蚂蚁
一只蚂蚁爬到电脑桌的边缘,两条犹如天线的触须左右摆动,像背负着无线电的通讯兵。它侦察到了前面就是万丈深渊,便停下脚步,只能与前面的大桌子遥遥相望了。它是不甘心的,否则它不会把头和两条前腿探到桌外,悬在空中,那种举动是相当危险的,虽然不至于非命。我一直认为蚂蚁因为身体之轻微渺小,从桌上摔到地板上肯定还会利索地爬行。即便如此,它也是小心翼翼的,分外珍惜着微薄的生命。它到底不是一名具有自我毁灭意识的士兵,像某些军事大国那样飞扬跋扈,用的却是污染空气的炮火,甚至是原子弹。它们的战争只是用嘴咬,贴身肉搏,并不像缺乏勇气的懦夫那样躲在碉堡和隧道里放暗枪暗炮,还污染赖以生存的空气和土地。
那确实是一次艰难的丈量,丈量两张桌子的距离,所用的量器便是自己的身体。它在渴望着对面桌子上的什么呢?那只是一张实木质的,表面裹着红漆的桌子,上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只插座,并没有食物。而且那张桌子去掉表面堂而皇之的油漆装饰,和枯死的大树毫无差别。
两张桌子的间距远远超过了它的身长,我开始站在人的认知上嘲笑一只蚂蚁。突然又感觉到自己的嘲笑毫无意义,因为它不像较真的人类工程师那样分毫不差地量间距,它只要知道自己能否通过就足够了。显然,它的目的已经达到,它果断地调转了头,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到了桌子靠墙的另一边,便又故技重施,丈量着桌子到墙的距离。结果未能如愿,它又沿原路返回了,两条犹如天线的触须左右摆动,像背负着无线电的通讯兵。到了桌子的这一边,它这次没有伸出身子,而是调转九十度,沿着桌边向前爬。我眼睁睁地看着它沿着这两张桌子上的那根电源线爬了过去,它的聪慧让我身为“万物之主宰”的灵长倍感身份失落。失落是因为潜藏在骨子里的嫉妒,而这种嫉妒甚至会施加于一只蚂蚁,这无疑是一种讽刺。
它有没有在爬行的时候注意到我呢?兴许它偶尔望了望坐在电脑屏幕前的那只造型奇特的动物,然后暗暗发笑呢:那只动物面无表情,整天整天地坐在那里,寡言少语。我能够举起超过自身体重四百倍的东西,可他才勉强能举起与自身等重的物体,与我相比,他当然是可怜的弱者。他们鄙视同类的时候会说命如蝼蚁,却极少有人知道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他们或多或少地媚俗,言辞虚假,擅长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它终于到达了另一边,在那宽广的空旷中爬行,爬到桌子中间的时候,它停了下来。触角凝固了一般,是在倾听着什么?还是在观望着什么?也许,它也觉得“生活在别处”,别处像天堂一样魅惑着它,于是它跋山涉水到远方去,哪怕只为了去看一眼单调的空旷。它的生活充满了自由和诗意,按照自我的意识随意爬行,奔赴自己的目的地。蚂蚁比人们更加执着,更懂未雨绸缪,更懂奉献。自己与蚂蚁相比,谁更无知,谁更缺乏自我,面对它,惊叹不已。
静止了好大一会,它沿着那根电源线回来了,两条犹如天线的触须左右摆动,是挥舞着双剑的骑士,雄赳赳,气昂昂。
(二〇〇九年五月三十日夜,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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